“爱情,不过是一种疯狂。”
——威廉·莎士比亚
《皆大欢喜》
从小时候开始记事以来,尼克就听妈妈说,西贡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地方。一个有着雄壮伟岸的圣母教堂,有着清澈悠长的西贡河,有着上千年来、世代王朝留下的美丽遗迹的城市。那里的原住民虽然愚笨但性格淳朴,那里的生活虽然原始但却具有奇妙的东方色彩。
更的是,他的父亲几乎在那里生活了一辈子,是他们莫罗家的人,为那遥远的越南王朝带去了光明,同时也一直受到当地人的尊崇。母亲的话让尼克相信,有一天,他会去往遥远的西贡,继承父亲的事业,并过上比越南皇帝还要尊贵的生活。
直到尼克终于有了机会,坐上去往远东的轮船,那年他才十多岁。可至今,他还记得那艘船的名字——克洛诺斯。这艘巨轮幸运地躲过了二战的洗礼,却仍要驮着人们、经受从地中海到太平洋的海水冲刷。
那是尼克第一次出海,他别提有多兴奋了。
当他到达西贡的时候,却看到了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场景。西贡城后,他就没有出过门。父亲每天忧心忡忡,而他们豪华的房子外却时常能听见枪声和尖叫声。
渐渐地,他感觉到无聊。直到有一天,父亲出门办事,他们家一直紧锁的大门被人砸开了。他只记得周围的人都在尖叫,本来整整齐齐的家被一堆陌生的东方人砸的砸、烧的烧。他躲在自己的屋里,直到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稚嫩的手臂——他被人从自己的家里劫走了。
等他从惊恐中冷静下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关在了地洞里,和他一起被关着的都是未成年的孩童。他们都光着上半身、只穿着内衣,蜷缩在地洞里。
那是他第一次离开父母的保护。渐渐地,他发现与其在甜蜜的回忆里挣扎,不如在身边的同伴中寻求温暖。就是那样,他认识了黎,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儿。相比起他来,黎的命运则更加不幸——她的母亲意外怀孕,生产后就抛下了她。因为大人们都说她母亲姓黎,所以把她也叫做黎。
尼克是地洞里唯一的外国小孩,鬼知道那些人会把他们怎么样,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受到了其他同伴的排挤。只有黎除外,她本身就不受待见,兴许是因为她没有名字吧。
所以,即使同样过着被囚禁的生活,他和黎仍然是孩子们眼中的怪胎。
对生活充满好奇的黎经常问他外面的世界,问他过去那些养尊处优的生活,在她听来那好像就是天堂的景象。而跟黎交流变多后,尼克慢慢也学会了使用越南语简单地进行沟通。
有一天,他把偷偷藏起来的宝石手链送给了黎。
地洞里的生活是那么痛苦,但他们拥有了彼此,好像一切也就不可怕了。尼克继承了莫罗家不服输的性格,他总是安慰黎,说总有一天,等他强壮起来,就带着她离开这个鬼地方。
“那又有什么区别呢?”黎想了想,说:“至少这里还有口饭吃。”
每次听到她这样说,尼克就暗暗发誓,一定要走出这个地狱,不,是一定要带着黎走出这个地狱。要带她享尽荣华富贵,要让她吃到黑海里鲜的鱼子酱,要让她戴上南非最大的钻石戒指,要带给她幸福。
“黎,我许诺要给你,一个天堂。”
一个漆黑的夜,突然的火光,吵醒了本就被地底的湿气折腾的翻来覆去的尼克。地洞外枪声阵阵,火光渐渐离他们近了。猛然间,一张熟悉的面孔随着火光浮现在了尼克头顶。
“爸爸……爸爸,你终于来了!”
“哦,我的尼克,你让我找得好苦……快,抱紧我的脖子,我们没时间了。”
“可是……”
尼克只来得及向洞口瞅了一眼,就被父亲抱着,在枪炮声中带走了。那是他见黎的最后一面,既没有倾吐不尽的告别,也没有天长地久的许愿,只是两个无知的孩童、在火光中彼此凝视着对方渐行渐远……
回到家里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一句话都不说。本来慈爱的父亲,也常常因为他变成这样而发怒。他发现自己曾经在家里引以为傲的、在被囚禁期间每日期许的生活,变得索然无味。那段时间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尼克至今仍记不起他那段时间都在想什么,可跟黎分别时的场景,却在梦中伴随了他一生。
“……做出这事的人,应该上绞刑架,那还是便宜了他们……”
“老爷,这已经不是国王的时代了……”
尼克只记得父亲时常会跟人进行类似的对话,他渐渐明白,自己在这个家里仍是极的。因为他变成这样,父亲才会一天比一天苍老。
于是,他鼓起勇气,走向父亲,开口说了回家后的第一句话——“我要回法国。”
离别的夜晚,他抬头看着巨大的邮轮,船头的铁皮上用白漆写着“Crépuscule”。他走上船头,学着身边的人那样,朝父亲挥了挥手,又朝着对面的大陆挥了挥手。
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父亲了。回到家里没多久,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