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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饼子又粗又硬,即便就着溪中清水,也很难填下肚去,李汲若非饿极了,肯定瞧都不会去瞧上一眼。
然而心中却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我等惯常就是吃的此等食物啊,有何难以下咽的?
不,那只是这具躯壳的各个器官,包括口腔、牙齿、咽喉,乃至鼻腔、肠胃的本能反应罢了,李汲继续在心中呼唤这身体的本主,却根本得不到丝毫回应。
吃喝完毕后,他们就稍稍离开溪流,找一处干燥被风处露宿。李泌多年在乡间隐居,也非四体不勤的文弱书生——起码精神上不是——早就趁着天未全黑,拾了些枯枝败叶来,打火石点燃了。二人一东一西,各自坐在篝火一侧。
李泌道:“早些歇息吧,明晨还要赶路,争取能进同官,或在城外找一处村庄落脚。”
李汲随口答应一声,却不肯就此躺下。
李泌冷笑道:“汝不肯睡,莫非是怕我半夜拔剑害了你么?”不等李汲回答,却又说:“我还怕汝半夜抽刀杀我,好就此用我兄弟的肉身去胡作非为、自在逍遥呢!”
李汲嗫嚅道:“怎么可能。我腿断了,还要仰赖阿兄照拂……”
李泌道:“我也须捏着鼻子,假装汝是我兄弟长卫,好护我顺利抵达平凉——我二人俱抛下疑忌之心,则皆可活,倘若相互提防,怕是都难全性命。”说着话,站起身来,留下长剑自卫,而把拾来的弓箭也放在李汲手边,说:“汝既不想睡,便先守上半夜吧——追兵应该不至于半夜赶路,但要提防野兽——月上中天时唤我,我守下半夜。”
随即回到篝火另一侧,和衣卧倒。
李汲确实睡不着,肉体虽然疲惫,精神却告诉自己:这才刚八点吧?夜生活还没开始呢……但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恐怕是没有什么夜生活的,平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即便贵族,也往往视长夜之会为奢靡恶行。
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穿越了呢?死和穿越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古代世界,究竟何者更为可怕,更为可悲?为什么就不能把我放到我研究过的,多少有些了解的时代去啊?!
我若穿去秦末,就去投汉高祖;若穿去汉末,就趁着曹操尚未统一北方,尝试自成霸业;若穿去晋末,便去投华太祖;若穿去……可这个唐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唐运是否将终,究竟会不会亡?那胡人安禄山,有无天下之志呢?我全都两眼一抹黑啊!
若是唐祚将终,而燕运也不长久,我一下乡下孩子,要怎么在乱世中存活,进而尝试争霸呢?而若唐祚不终,妄图争霸必无胜算,反倒可能给黎民百姓带来沉重的灾难——“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老百姓若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是没人愿意通过动乱、兵燹来改朝换代的吧。
倘若真的如此,我又要怎么在这个古老的时代苟下去呢?
想到这里,不禁转过头去瞥了一眼已有轻微鼾声响起的李泌——这家伙睡得倒快,对了,他会运气调息、静心定虑之法。我虽然不奢望此人真是诸葛武侯再世,出茅庐即能摇撼天下——话说孔明也终究没能复兴了炎汉哪——却也希望不是彻底的聪明面孔笨肚肠,或者纸上谈兵之辈,到了平凉,真能得太子授予显职,荷以重任,否则,自己怕是不易出头啊。
四野寂寥,只有燃烧树枝的“噼啪”声和不远处溪水的流淌声隐约入耳;离火数尺远便即漆黑一片,天上虽有繁星、暗月,终究不足以照明——对于习惯前世都市生活的李汲来说,真是太安静,也太黑暗了,无端的恐惧,每每泛上心头。
突然,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李汲不禁略一哆嗦,匆忙转头望去,只见漆黑一片中隐约闪起几点暗红色的光芒——那是什么?是狼,还是据说吃过死人后眼睛会发红的野狗?!
他们自下檀山,一路行来,就没有撞见过一个活人,但偶尔在塬底、沟中,会见到死人残缺的尸骸,有些尸骸旁尚有野狗在徘徊,紧紧盯着过路的两人,龇着尖牙,目送远去……
李汲本能地就把横刀拔了出来,想一想,摆在身前,又抄起了弓箭。其实这世的李汲没有练过弓术,前世的李汲也不曾学过弓道,只不过在几处旅游景点用塑料弓射过公仔而已,但红点尚未近身,总感觉手里有远射武器,心里会比较踏实一些。
他把箭搭到弓左,食、中、无名三指勾弦,尝试着缓缓拉开。
突然,身后传来了李泌的低语声:“太黑了,射不中的。只是些散居的野狗,此处有火,它们未必敢靠近。”
李汲“哦”了一声,于是放松手臂肌肉,收回了弓弦。
就听李泌又问道:“汝果真用过弓么?这是什么手法?”
李汲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哂笑道:“这是自然,某身为大晋督护,岂能不会用弓?”小兵不会用弓很正常——弓手从来
都是需要专门训练、编组的——队长以上的士官,不会用弓那就太可笑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