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汲无言以对……心说也罢,反正我都死过一回了,还在乎吉利不吉利吗?倘若是没有此番穿越,我还是个铁杆的唯物主义者咧!只得正襟危坐,由得李泌朝自己叩头三拜,掩泣致哀,嘴里还絮絮叨叨的,不知道是在缅怀往事啊,还是在诵念悼词……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刻钟左右,李汲却感觉是此生所经历最为漫长的一段时间……好不容易等李泌收敛了悲声,转身去拧了把手巾擦擦脸,他才大着胆子问道:“阿、阿兄,可以了吧?”
李泌微微颔首,放下手巾,就来取案上的碗筷。李汲经过刚才那么一番折腾——主要是心理上的——不禁又觉饥饿,便腆着脸指指饭碗:“既然祭奠完了,这……可以吃吗?”
李泌瞥了他一眼,伸手把筷子从饭上拔下来,并拢放置于侧,然后才说:“吃吧,莫要饿瘦了我弟的肉身。”
李汲当即捞碗提筷,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拉糙米饭,李泌还给倒了一杯水,置于其左手边。顷刻之间,李汲吃喝已毕,放下碗筷,瞧瞧李泌,感觉室内的气氛仍然有些沉闷,便即现找话题,开口问道:“阿兄今日跟随那班某而去,观感如何,有什么事可说吗?”
李泌答道:“班君甚为严谨、勤勉,可惜性多凝滞。”意思是说这人做事太死板了,不知道变通。
但是李汲听不懂啊,满眼的蒙圈儿。李泌见状,便问他:“你可识字么?”不等对方回答,就补充道:“与吾弟相比如何?”
因为原本的李汲多少也是有点儿文化的,终究其父就是州县小吏,而自从依附李泌后,也被逼着读了两三卷书——平均一年不到一卷。
李汲简单地回答说:“识字。”
“可能书写么?”
“能写。”
于是李泌从包袱里摸出纸笔来,磨得了墨,递给李汲,要求:“写几个字我看。”李汲讪笑道:“阿兄还在试探我么?”
李泌正色道:“并非试探。汝既占了我弟的肉身,我二人相互依靠,还须相处一段时日,则汝有些什么才能,我必须知道,才方便在人前为汝遮掩。难道要我到处去嚷说,我这从弟乃是五百年前老鬼不成么?”
李汲心说五百年啊,我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于是接过纸笔来,蘸饱了墨,想一想,写下一句:“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
他前世就能读写繁体字,之所以挑这句,就是因为那个繁体的“郁”字笔画太多了,估计原本的李汲能认不能写,因而以此来表示:我比你兄弟识的字儿多唉。
然后递回给李泌:“献丑,献丑。”
李泌见了,不禁皱眉:“果然很丑——间架结构尚可,至于运笔之法……吾三岁时,便不敢以这等字来示人了。”
李汲心说你是神童啊,我能跟你比吗?不过嘛,其实我硬笔书法还是勉强能看的,但这软笔……还是小学上过几堂书法课,什么先顿后挫、启承转折,早就全都还给老师啦。
只听李泌又问:“汝竟然读过《论语》?可还读过什么书?”
李汲心说我读过的书那可还海了去啦,别说你兄弟了,估计就算是你,打马都赶不上。只是报一大堆你听都没听说过的书名,也没啥意义——便道:“五经全都读过;《老》、《庄》诸子,也有涉猎;还有《史记》、《汉书》和《三国志》。只不过观其大略而已,九成不能背诵……”
李泌闻言,暗中一惊——这老鬼果真来历成谜啊!
要知道这年月才刚发明雕版印刷,还主要用来印制佛经,对于经、史、时文,全都得靠手抄,不但数量稀少,而且价格昂贵,一般人家收藏一两经,就能算是书香门第了。结果这老鬼竟说晋以前主要的经、史乃至百家,全都有所涉猎,他这出身就不可能低啊!只是一介武夫,小小的督护?蒙骗小孩子呢吧?!
然而方才特意观察对方写字,不象是有所隐藏,故意写得七扭八歪——再者说了,他对于读书不藏私,对于写字又何必藏私?这世上难道还会有饱览群书,书法却一塌糊涂之人吗?
当下就经、史乃至百家中一些内容,考问李汲,李汲无不对答如流——要他背诵是不成的,但考究内容、含义,还真难不倒这位历史学科的实习研究员。
李汲这会儿也放开了,反正李泌已经起了疑心,自己无谓再绞尽脑汁做掩饰,反倒在这个精明人面前,越是表现得莫测高深、莫名其妙,李泌越是不便,甚至于不敢深入追究。
最终李泌道:“汝既略通经史,便能对你说一些事了。”
他一直想要悉心栽培这个从弟,只可惜李汲烂泥糊不上墙,对文章的兴趣远不如对拳棒来得高,但即便如此,李泌于自身所思所想,也往往对从弟倾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