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么,倒不怕李泌责怪——李泌又不要求从弟也吃素——纯粹是担心肉本来就少,还会被别人给分了去。要知道隐居颍阳的,并非仅仅李氏兄弟,此外还有李泌两位庶母、一名年幼的庶弟,以及几个世代家仆合居呢。
这么一回想起来,原本的李汲貌似只是跟李泌一人亲密无间,对婶娘却并不怎么孝顺,对从弟也不怎么友爱啊……
且说听了李倓的话,李适稍稍愣了一下,便即问道:“我也听说昨夜圣人携三位王叔祖,过来与长源先生共食,难道只是吃梨么?当时情境如何?李汲你且说来听听。”
他把好奇的目光投向李汲,李倓也注目李汲,颇有愿闻之意。李汲略一思忖,便道:“昨晚天色已暗,还不见送晚餐来,我腹中饥饿,正要请阿兄出去询问,就听脚步声响,原来是圣人和几位殿下齐至……”
他并没有把昨晚烤肉烧梨的经过,完完整整告诉李倓叔侄,对于君臣共议永王李璘和宰相房琯的言辞,假称自己听不大懂,直接给含糊了过去。只说圣人为阿兄烧梨,阿兄受了两个,几位亲王固请,圣人却不应允,然后某亲王还提议,为此做了一首诗……以及圣人打算赏赐自己,自己却只求吃肉和备水洗沐,无意做官,云云。
他讲述的速度有点儿慢,表面上不擅言辞,其实是在脑海中反复斟酌,维持自身目前的人设,尽量不使穿帮。话说李汲在跟李适那半大孩子接触的时候,并没有那么重的机心,起码有八分是本色出演,但如今面对的还有一个李倓,既是成年亲王,复得皇帝器重,据李适所说,乃叔且还英武聪明,有祖父壮年时风采……那自己就不能不多加小心了。
目前这个人设挺好的,能使旁人不大提防,皇帝因此就金口玉言,说自己“天真烂漫,有赤子之心”。倘若跟李泌一样也是个精明人,且为白身,初见天子,你以为昨晚讲到李璘,讲到房琯,事涉宗室和朝臣,他不会当即下令轰人吗?李泌之聪明,有可能满朝知闻,那么他兄弟被认为是个粗人甚至于傻子,反倒方便在暗中加以帮衬了。
说相声还得七分靠捧哏呢,一家贤愚不等,更易互补不足。
再者说了,倘若李泌将来献策无效,让皇帝看出他是个绣花枕头来——就近两日的观感,貌似不大可能,但也不能不防——自己唯有装傻充愣,才可能逃过连坐之责。
但其实他所刻意表现出来的,倒也不是傻,而是天真加不学,对于政事一无所知,因而不能复述。
好不容易讲完了,李适趁机把鸽脯肉也撕吃干净,把剩下的骨头架子塞给李汲:“还有些肉,给你了,不要浪费。”随即目露憧憬之色:“异日吃烧烤,我也向圣人请求,看圣人肯不肯烧梨给我吃……”
李倓闻言,不禁“哈哈”大笑,随即从李适腰带上抽出自己那块手巾,仔细擦了擦双手和唇角,然后才站起身来,拍拍侄子的头:“圣人最爱长孙,你但有所请,圣人何时不允过啊?然而……”
面色猛然间一肃:“须隔一段时日,毋使圣人联想到为长源先生烧梨之事,以免疑心是王兄怂恿你所为——切切!”
李汲听了,心中不禁微微一凛。李适反应倒也很快,当即垂首:“王叔教训得是,侄儿谨记。”
李倓早已将鸽子头啃得一干二净,甚至连头骨都几乎嚼过了一遍,他也不去觊觎剩下的肉——其实也没多少了——只是转过来望着李汲,缓缓点头道:“先包以荷叶,使肉脂得润清香,再裹上面团来燔烤,使徒受热而不受火,精华内敛,不散于外——真是好手段,倒有些象是‘浑羊殁忽’。异日孤也命人尝试做来。
“今日受汝之肉,复得此妙法,不可不有所还报——李汲,你说吧,想要什么赏赐啊?”
李适在旁边帮腔道:“李汲你尽管说,反正你也不求做官——除了做官,王叔什么都可以答应你。是要财帛,还是要美女,王叔尽有……”
李倓忍不住横他一眼:“休得胡言!如今国家动乱,我等随圣人北狩,哪来许多的财帛、美女?况且你也吃了李汲的肉,学得了烧鸟之法,你又该以何物酬谢哪?”
李适缩缩脖子,讪笑道:“左右不过小小一只鸽……野鸟,能值几何?有王叔赏赐便够了……”
李倓冷哼一声,又再转向李汲:“你说。”
李汲想了想,叉手恳求道:“草人无甚欲望,唯愿饱食。可否请殿下命人来于西厢砌灶,再拨给一应用具,好让草人自家开火做饭?”
李倓摇摇头,否决道:“不可。孤虽执掌内外守御,督责诸宦,却不能越俎代庖,去管这些零碎事,侵夺李辅国等人的权柄。且长源先生乃圣人之友,若让圣人知道,既入宫禁,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