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之中、权力场上,即便孺子也不能置身事外,想想还真是可怜……亦复可鄙!
他说完自己日间所为,转头就问李泌,你今天又跟着皇帝去了何处,有何见闻啊?李泌答道:“陇右道张掖、酒泉等郡兵马来合,与圣人前往校阅、犒赏。”
随即轻叹一声,说:“这两日所见勤王之兵,虽多百战老卒,却因远来,饥渴疲累,除非有十数日休歇、整顿,否则怕是上不了阵的。我因此而向圣人进言,云安贼在洛阳,若得知圣人驻跸彭原,必增西京之守,甚至于会命军西出,主动求战。而房次律所部不过六七万,又多关中新卒,未必是贼人对手,不如等陇右军休歇过后,南下增援,再谋复都……”
李汲不悦道:“阿兄,我已经提醒过你了,看圣人复都之意甚急,而房琯又已口出大言,此事恐怕难阻,不宜再御前进言啊。”
李泌叹息道:“我岂有不知?然而形势危急,岂忍将此数万官军,往投豺狼虎豹之口?你放心,我知道轻重,所言委曲,必不至于触怒了圣人。”
李汲心说即便不触怒李亨,但怕言泄于外,将来房琯会对你不利……人家终究是宰相啊,你本来有机会跻身上位的,却偏偏不肯答应。
但李泌随即就安慰他,打开地图来,指点着说:“据报,房次律分军为三,命裨将杨希文驻宜寿,刘贵哲驻武功,李光进驻奉天,据渭水而控甬道……”
李汲按查地图,发现这基本上是从南到北,一字排开。宜寿县南面不远,就是南山,且有要隘骆谷关,而奉天县北面不远,就是黄土塬地,则官军基本上算是把渭水河谷从中截断了。旋听李泌继续说道:
“若取攻势,谋复西京,必当合兵为一,岂有分驻三县之理啊?这分明是暂取守势,以待时局变化。或许房次律虽为大言,逮至前敌,见关中军不可用,乃听王思礼等人之谏,先固己势,以使贼不可趁,再谋他策。
“如此对峙,也不必太久,即便郭、李二将不及南下,聚集陇右兵马,休歇、重整后,复有二三万强兵,可为先锋。且待本月末或下月初,再向畿内之贼发起攻势,或有胜算——我因此才委婉向圣人进言。稍等数日后,可再劝圣人别命王驾为元帅,我为其辅,南下夺房次律兵权,则取胜的机会便更大些了。”
李汲最终还是说出了口:“阿兄如此作为,怕会得罪了房琯。”
李泌微笑道:“若圣人以我为将,接替房次律,他必然衔恨,恐怕从此与我势成水火。但若以亲王为元帅,督率诸军,则房次律既莫可奈何,也不会嫉恨于我吧。”
随即又憧憬道:“倘若可以顺利收复西京,则东控潼、蒲二关,朔方军不必南下,即时东渡,以太原为根基,再谋进取河北——如此一来,贼必败矣!”
说得高兴了,还指着地图问李汲:“汝亦曾为军将,则于今日形势,可有什么见解么?”
李汲心说我前世几乎就是个键盘侠,哪有丁点儿的打仗经验啊?虽说熟读史书,分析过往之战口若悬河……不对,是敲打键盘,十指如飞,但对于还没开打的仗,我能有什么见解?当下先说明:“阿兄,我只是一名督护,但知从命向前而已,至于规划方略,并非所长……”
但随即却又注目地图,徐徐分析道:“据闻安贼主力,乃东北三镇兵马,多胡兵,则必思念草原,不愿长久居于大河以南——此前同罗等部夺马而叛,便是明证。则若能如阿兄所言,先复西京,复收河北,断绝胡骑北归之路,贼心必乱!”
不管懂与不懂,都要咬紧牙关发表点儿见解,这也是键盘侠改不掉的习惯了。实话说李汲的灵魂虽然来自于那个信息时代,时常上网,难免也会沾染此种恶习,但尚未深入骨髓,也知道藏拙,知道对于某些话题,光给个莫测高深的表情符号就够了,千万不可深入,以免贻笑方家。
所以他穿越来到此世,两眼一抹黑,对于很多事情,宁可多听少说;只是面对李泌之时,这话匣子就收不大住啦。一是假扮粗人实在太累……哦,其实不算,后世没那么多礼仪,估计把绝大多数普通人放到古代,全都是不知礼、不通经的大老粗,但要假装自己天真无邪,不谙世事,也同样憋屈。因而既然在李泌面前不必假装,自然心有所想,口便欲言,根本压不住倾吐的欲望。
二是他多少也有些在李泌面前,显耀自己其实见多识广且思虑缜密的冲动——别人都可以把我当傻瓜,你可千万别把我当傻瓜!如今李泌得遇天子,已经用不着自己再贴身护卫了,倘若被他认定自己毫无价值,到时候一脚踢开可怎么好啊!
我暂且可还没有在此世独自奋斗下去的资本呢。
故此李汲才搜肠刮肚,假模假式帮忙分析局势——“然,只恐乱贼狗急跳墙,更南下肆虐国家膏腴之地,分蹿而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