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俶拉着李泌的手,显得极其亲近,反复说我这元帅府还是一空架子,该怎么建构,全等长史来协助谋划呢。李泌自然连称不敢,谦词如涌——这道士也挺会演戏嘛,他私底下在我面前,可不是这种口吻,总是挥斥方遒,仿佛只要自己一出山,叛军将瞬间烟消云散一般。
元帅府规模不大,但正堂还是颇为宏伟、气派的,眼见李俶扯着李泌进了正堂,李汲正想迈步往里跟,却被老荆揪住了膀子。
老荆摇头说:“元帅与长史商议军国重事,我等哪有旁听的资格?”
“可是圣人敕书,要我贴身护卫家兄啊……”
老荆笑道:“什么贴身,敕书中岂能有这般俗言?必是你领会错了——我等但在堂外等候便可。”
李汲一想也是,即便警卫员也没有首长开机密会议还贴在身边的道理哪。
于是瞥一眼门前执戟端立的卫士,问老荆:“我二人当立于何处?”难道以后天天都得站岗?那多累得慌啊!我还是请李泌跟皇帝说说,辞了这差事为好……
老荆笑道:“不须立——你且随我来。”
正堂左右,各有回廊,老荆扯着李汲就奔了一侧回廊。他原本挺胸迭肚,整个人都绷得如同一张强弓似的,等进了回廊,却本能地把气一泄,腰一塌,鼓出了硕大的肚皮……随即便在廊下盘腿坐下,还拍拍自己身边的地面:“来坐。”
伸手朝正堂方向一指:“此处甚好,既可遮风避雨,于堂前状况,又可一目了然——倘若长史出来了,我等小跑过去护卫,尽来得及。”
李汲游目四顾,观察一下周边环境,不禁点头——确实是个好地方。堂前宽阔,廊下迫狭,堂前敞亮,廊下昏暗,则从堂前不大可能瞧得清廊下之人在做什么,从廊下却可将堂前情况尽受眼底,一览无余。我们跟这儿,就仿佛是暗哨一般。
但是京酱啊,你挑这地方真是为了方便警卫呢,还是单纯的想要偷懒?
于是提起袖子来掸掸灰尘,坐在了老荆的侧面。
老荆拱手道:“日后共事,还请多照应。某叫荆绛,荆州之荆,绛色之绛,临洮郡人氏……”
李汲问道:“你不是宁国公主的从人么,如何入了元帅府,充当长史护卫?”
老荆摇头道:“我不是公主从人,本是广平王——即如今的兵马元帅——护卫。”
李汲明白了,敢情昨天是老哥派人领老妹出来玩儿。怪不得老荆在跟自己动手前,虽然得到了李适的暗示,却并没有转头去询问公主的意思——李适是他小主人啊,辈分虽低,地位可比公主要高。
就听老荆继续说道:“昨日之事,奉节郡王自然禀报了元帅,元帅听闻城内有异人,恐将不利于李长史,因而命我护卫长史。我禀报元帅,说长史从弟李汲精擅拳脚,不在末将之下……”
李汲暗中撇嘴——明明我比你强!若非那些巡卒来得快,再有片刻,说不定我就把你给打倒啦!
“……元帅因此禀明圣人,命你我二人共同警护李长史。”
李汲有些敷衍地拱了拱手:“多承举荐。”随即一指老荆的幞头:“帽裹红帕,这是何意?”
老荆伸手摸了摸幞头上的红帕,解释道:“前在神策军中,与邻郡之宁边、威胜、金天、武宁、耀武、天成、振威七军,将士与吐蕃战,为便识认,且鼓士气,皆以五色布帕裹头,已成习惯了——那瞧我神策军用红,不是很威风、煞气么?”
李汲趁机问道:“都说吐蕃野蛮悍勇,可是真的?”
从初唐击败突厥,直到如今动乱,虽说北、西两个方向外患不息,但都被唐军稳稳挡住,很少有游牧军队可以深入内地的,所以老百姓普遍不当一回事儿——除非征兵征到自家头上来。李汲此前也曾向李泌探问过吐蕃之事,李泌却也只能说个大概——具体吐蕃是什么政治制度,什么军事实力,将领才能、士兵素质如何,他也都是道听途说罢了。
听李汲提起吐蕃,老荆面色不由得一沉,随即缓缓说道:“蕃人生于高原,面赤身长,能耐苦战,器械虽不甚精良,却个个悍勇无比,不惧死生,确实是我唐的大敌……彼自高原驰下,多次图谋河陇,若河陇失,则不但关内遭受威胁,且西域不再为我唐所有。此前皇甫节帅、王节帅、哥舒节帅主掌陇右、河西军事,率领我等抵御吐蕃,胜多败少,但自三帅去后,据闻形势日蹙……”
所以说“据闻”,大概因为他那时候已经因功而内调至禁军左骁卫了。
老荆一说起昔年在战场上搏杀之事来,话匣子打开,就再也收不拢了,直讲得口沫横飞,迫使李汲假装腿坐麻了,起来活动活动,趁机离他远一点儿……可是正说之间,他却猛然刹车,然后两三步就蹿出了回廊。
李汲还以为李泌出来了,所以老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