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说。”
“我远嫁在即,不能释怀者,唯有父兄。盼望长卫先生能够继续保护父兄的安康,则即便在蛮荒异域,我也会感念先生之德,日夕祷告上苍,求使先生身体康健,公侯万代。”
“这是李汲的本分,无须恳请,也不必祷告。”
“其实,”宁国公主突然间微微一笑,把声音又压低了三分,缓缓说道:“家父、家兄都有祖宗护佑,必能遇难呈祥,我唯一不放心的,是……”瞥一眼旁边侧耳倾听的李适,又再扫视身侧,再无旁人,这才道出实情——
“唯一不放心的,是建宁……是三兄。三兄为人最是耿直,嫉恶如仇,为此难免遭到小人的忌恨,他却又勤于谋国,而拙于谋身。听适儿说,三兄与先生也颇为投契,还曾赠先生以酒食,盼望先生也能护持一二,勿使三兄遭逢不测。”
说着话,又再深深一屈膝,举酒当眉。
三杯酒敬完,宁国公主便即离去。李汲望着她的背影,不禁暗叹:这公主端庄文雅,生得也好,偏偏落在皇家,不但婚姻不能自主,还要远涉草原大漠,去给胡酋做填房,真是可怜哪……
只可惜,这种事唐人并不以为耻,自己也没有能力阻拦啊。
正在沉吟,忽被李适轻轻揪了一下衣襟。李汲转过头来,就见小家伙凑近一些,低声问道:“贤兄,阿姑去矣,你却望着她的背影,神思不属,难道已生爱慕之意不成么?”
李汲当即瞪眼:“哪有此事?!”
李适笑道:“阿姑本来就是天姿国色,虽然嫁过两回,却依旧艳丽一如处子,男儿见了,哪有不爱慕的?你又何必急于撇清……”不等李汲反驳,突然间转换话题:“贤兄还未曾娶妻吧?可要我禀明父亲,为你择一门好婚事?有长源先生做靠山,即便宰辅家也尽可说得。”
李汲一翻白眼:“难道贵家的,便不可说么?”
李适挠了挠头:“这我便不敢打包票了,得先问过家父……”随即醒悟过来:“不成,你我同姓,岂可联姻?”
李汲心说陇西李和赵郡李虽然都自称出自于上古圣贤皋陶,其实越是这种大家族,来源就越是繁杂、难考,这要上溯到春秋时代,说不定本非同姓。再者说了,自从姓、氏合流之后,还有谁会执着于同姓不婚的古礼啊——主要是难以判断——只要不在五服之内,互通婚姻的一抓一大把。
只是这问题就比较深了,以自己的人设是绝对不可能懂的,所以也不必要向李适解释。他只是说:“不过玩笑话罢了,家兄尚且孤身一人,我又哪有婚配之意?”
李适说对啊,我正想问来着——“长源先生年过三旬,难道还没有娶妻么?”
李汲扯着李适坐回几案后,简单地向他解释说:“家兄少年时,也曾因大人之命,娶过一位嫂子,据说入门不过两年,便即因病辞世了。其后伯父、伯母(指李泌的亲生爹娘)故去,家兄又醉心于修道,便再未起过娶妻之意了。”
李适问道:“修道与娶妻,并不冲突吧?即便道祖(老子)也有妻儿……”
李汲诧异地问道:“道祖也有妻儿?我却不知——不知道哪本书上写了?”
李适朝他一瞪眼:“若道祖无后,我等又哪里来的?!”
李汲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李唐建国后,攀附先贤,自称乃是老子的后裔,唐高宗首先追封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如今的上皇,又曾追表庙号为“大圣祖”,并先后上尊号“圣祖大道玄元皇帝”和“大圣祖高上大广道金阙玄元天皇大帝”……所以啊,老子怎么可能没有老婆呢?
——话说这些知识,还是李汲这些天“博览群书”,才刚学到的……
他不想跟个小孩子就老子有没有娶妻、李泌能不能娶妻,以及自己是否应当娶妻等事,多谈下去,转换话题问道:“方才尊姑要我保护建……你三叔。但据你前日所言,他们并非一母同胞啊,为何如此亲密?”
李适答道:“家父与三叔也非同母,而亲近如此,则阿姑的态度,又有什么可奇怪的?”随即介绍,说我嫡亲的祖母姓吴,适大父后总共生下一子二女,便即薨逝了——一子是广平王李俶,二女则是宁国公主、和政公主。
“和政……你小姑见在何处?”
李适道:“小姑下嫁太子冼马柳潭。曩昔离开西京时,她自弃三子,以车载大……姑……”其实宁国公主在姐妹中行二,和政公主行四,且不是最小的,所以李适表述起来才有些含糊——“以车载之,自与柳潭步行,始得赶上大父。因有此功此德,上皇才从蜀中传诏,封她做公主……”李汲据此估计,和政公主从前只是郡主或者县主身份。
“她与柳潭,都留在了灵武——定安临近前线,并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