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目前我只能观察、学习、思考,尽量提升自己的水平,同时也扩展一下人脉而已,前途如何,只能走一步再瞧一步了。
尤其这一段时间住在宫中,有机会直接接触皇室成员,或者掌权的大珰,李汲深感宫廷这滩混水,深不可测……李亨虽然表现得很看重李泌,君臣情厚,几乎前无古人,奈何那皇帝本身是个平庸之才,抑且软耳根。诸葛亮要逢刘备,才能成为千古名相,而李亨再往好了说,也不过刘表而已。
刘表也曾雄踞荆襄,煊赫一时,而孔明本是世代两千石,又与其有亲,倘若往投,刘表岂会不录用啊?然而孔明却宁可躬耕待时,坚不入襄阳幕府,因为他很清楚,录用和重用是两回事,重用和信用更是两回事……
李泌若只求建功立业,就绝对不应当此时出山,他出山之意,纯粹为了平定乱局,力扶社稷,还自称安贼乱平,就归山去隐居。若非如此,估计他也不敢随便插手皇家内事,竭力弥合父子、兄弟之间的嫌隙了,否则必招杀身之祸!这一点,正是李汲不得不为他担忧的,也不得不继续维持粗人人设,好方便跟李泌唱双簧……
李汲对皇帝李亨的观感并不怎么好,广平王李俶亦然——平庸不是错,平庸而掌权柄、御天下,那就是罪过!相比之下,李汲偶尔会感觉,或许李倓才适合做这个乱局中天子……李倓的性格确实太过刚强了,而且锋芒外露,如其妹宁国公主所言,勤于谋国,而拙于谋身,若为君王,有能臣辅弼,尚不至于罹祸,这当臣子,还身处嫌疑之地,估计未来不可能光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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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也有些可怜李倓,尤其经过刺客一事,对于李倓为夺储位,暗中劫持李泌、私养信鸽等等嫌疑,基本上可以洗清了。在李汲看来,那些事多半跟李辅国等阉人脱不了干系,则跟阉宦不对付的李倓,他本能地就起不了什么恶感。
可惜粗人的人设还不能崩,他没法规劝李倓,只觉那家伙自解除禁锢后又复志气昂扬,却全不知已然迈到了悬崖边缘……尤其永王李璘谋叛之事一出,难保李俶不会就此警惕起来——李璘、李倓,本身才能和所处位置,实在是太相象啦。
因此忍不住就跟李倓多说了几句话,多喝了几杯酒。李倓的志向、言论,其实挺合李汲胃口的,但他假意腹内草莽,三句话有两句听不懂,剩下一句则不以为然……无他,你有欲啊,而我无欲,所以才能无忧无愁。
吃饱喝足后——他还真不敢跟皇帝面前喝醉——就起身在院中散步,抬头看看璀璨星辰。忽听远方谯楼上鼓响,随即李瑝大叫:“中夜矣,已是至德二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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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似守岁之夜,李倓的曲意逢迎,成功挽回了其父李亨的好感,因此新年后不到五天,李亨即召李泌入觐,问他:“建宁深悔过往,不乐闲居,每请为朕提一旅之师,往复长安,其志亦可嘉,其心亦可悯。朕欲命之,又恐分广平之权——不如即立广平为太子,如何啊?”
晚间兄弟二人说起此事,李汲当场摇头:“不可。若立广平王为太子,则《国语》有云:‘君行,太子居,以监国也;君行,太子从,以抚军也。’岂有皇帝在定安,太子单独率师远征的道理啊?兵权即便暂分,最终也还是会全落到建宁王手中!”
不等李泌表态,他突然间一皱眉头,凑近了低声问道:“不知太子之位,阿兄属意于哪一个呢?”
他的意思,即便立了李俶为皇太子,只要兵权落入李倓手中,最终还是可能会翻过来的。前阵子听李适讲唐初故事,那唐太宗李世民的储位不就是这么来的么?谋夺天下之时,世民以其军政才能,身将诸军,总制一方,那没办法;但等政权基本稳定,高祖李渊既立长子建成为太子,那就应该徐徐剥夺老二世民的兵权才是啊,然而李渊却起意二分天下,让世民长镇东都……兄弟两个就此翻脸成仇,最终酿成了“玄武门之变”。
李适口中,自然说太子建成不是东西,起码也是受了齐王元吉的挑唆,才想要谋害二弟,而太宗皇帝则是白莲花一朵,纯粹被逼急了才无奈反击……李汲读多了史书,有自己的价值判断和分析方法,当然不会信了。所谓“利刃在怀,杀心自起”,秦府集团既已成势,要李世民丝毫不起野心,完全是不可能的。官方史料记载,以及教育后世子弟,正不知道塞了多少私货进去,给李世民洗地,外加抹黑李建成、李元吉哪。
所以即便他相信李倓暂时还没有谋夺储位之心,但正如李泌此前对李亨所言,一旦使彼兵权在握,甚至凌驾于长兄之上,会不会改变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