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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亨大叫“速斩建宁”,李汲才自心惊,上殿来始终不言不动,跟个木雕土偶一般的李倓突然也叫了起来:“父皇,儿臣绝无争储之心啊,儿臣宁死,不敢起意谋害广平王兄。倘若父皇不信儿臣,儿臣唯死而已!”
说着话,挣扎着就要起身,转头朝殿外而去。
可是李汲还在呢,哪儿轮得到他自主自为?当即用力一按其肩——你继续给我好好跪着啵!
李辅国趁机道:“李汲你也亲耳听见陛下口谕了,还敢抗旨不遵么?!”
李汲心说完蛋,看起来只有挟持李亨一条道儿可走了。
我今天这番举动,确实如张淑妃所言,不但闯殿,而且犯驾,罪在不赦。倘若能够救下李倓,全他父子恩义,那么不但可以大过小惩,甚至于还有功无罪;但若李倓一死,肯定我也活不成啊!
心中无比的愤懑,当即图谋做最后的努力,高叫道:“说得是!我若对家兄起恶意,活该被杀!家兄若疑我对他有恶意,他要杀我,我也不辞!陛下,臣请将建宁王交予广平王处置,广平王若知其心不诚,绝不肯跟他善罢甘休!
“如永王必死,陛下是希望自己来裁处,还是交付给蜀中的上皇?”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句话杵到李亨哪根神经了,李亨不由得肩膀一塌,整个人都委顿了下来,随即带着哭腔道:“那便召广平来……”
李辅国和张淑妃对视一眼,刚心说要完,就听殿外有人叫道:“陛下,臣李俶、李泌,恳请入觐!”
听到这话,李汲整个人都几乎软了——好不容易啊,你们怎么才来!手上一松,李倓是没动,李辅国趁机就要爬走,却被李汲及时反应过来,又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五指如同钢箍一般,李辅国疼得几乎晕去。
李亨一声令下,李俶和李泌一前一后,急步迈入殿中,扫视了一眼环境、状况,都不禁暗自心惊——虽然隔着老远,他们就已然听见李汲在大呼小叫了。李泌目光有如利刃一般,狠狠剜了李汲一眼,李汲头也不回,假装毫无察觉。
——你怪我多事是吧?我还恨你们来得迟呢!
李俶翻身跪倒,叩头道:“陛下,臣与建宁情厚,臣绝不欺他,他也必不背臣。若有疑虑,臣已征召建宁为元帅行军司马,恳请将他交付儿臣审断,若实有罪,可以军法惩处!”
这本是他跟李泌在途中商量好的口径。要知道李倓和李辅国、张淑妃相互攻讦,非止一日啊,但李倓虽然是儿子,也只有晨昏定省的份儿,那俩可几乎每时每刻都陪伴的皇帝身边,则最终谁会吃亏,本是意料中事。李俶从前也多次奉劝李倓,说父皇方宠张淑妃,又信李辅国,你别跟他们对着干为好,奈何李倓根本听不进去。
今夜听宁国公主来告变,二人也不禁大吃一惊,赶紧进宫来救李倓——只是没料到李辅国和鱼朝恩连天亮都等不得,要即刻在阶前行刑——路上就商量,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据说圣人还带着醉意,是不好直接恳请收回成命的,也不便让李辅国尤其张淑妃跟建宁王对质,还不如就拿征召建宁王为行军司马为辞,请皇帝把他交给李俶来处置。
先保其活命,且免受阉宦的折辱,再等皇帝酒醒后,徐徐进言劝说。
且说李亨听到李俶之言,便问:“你召建宁为行军司马?朕未曾听说此事啊。”
李汲忙道:“臣方送奏来,见在李公怀中,李公以为不急,故此尚未呈于陛下。”
李辅国这个恨啊,谁说李汲傻来着?他粗或许粗,脑筋可是挺灵光哪!本来李辅国作为掌权的宦官,自然可以决定哪些上奏是急务,须直呈天子,那些不急,可以暂且按下,等天子有空再看;但问题这事儿可以做得,却不能够明说啊。急与不急,该由皇帝判断,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宦官了?
领导是会把很多事情交给秘书去办,但领导不会喜欢秘书主动帮自己拿主意。这事儿若不喊破,领导根本不会往心里去,一旦喊破了,则心中不可能没有哪怕一丁点儿的芥蒂吧?
因而李辅国即便辩解道:“老奴正待禀奏,李汲便在殿外啸叫……”同时伸手入怀,似欲掏摸——现在我要奏上了,李汲你还不撒手?
然而李汲就是不撒手——皇帝还没答应把李倓交给李俶处置呢,这会儿啊,我手里的人质还不能放!
李泌跪在旁边,狠狠瞪了李汲一眼,斥责道:“还不放开李公,成何体统?!”
李汲道:“不是我抓着李公,是我莽撞,李公唯恐我冒犯了圣驾,因此出于爱护之心,扯着我的手。”随即面带阴冷的微笑,注目李辅国,并且手上又再略略加上一份力道:“李公,是也不是?”
李辅国才没鱼朝恩那么刚强呢,吃痛之下,赶紧点头如同啄米:“是,是……小年轻不知道轻重,还是拉一把为好。”
言下之意:轻点儿吧我的祖宗。
并且:就当有我扯着,你还没来得及冒犯圣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