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三人反倒是整个宫廷中最晚用早餐的,每人一张饼、一碗刚熬得的稀粥、两根咸菜。吃饭的时候,其余宫人多数回了内院居处,只有庞掌饎指挥着两人在院中打扫,杨三娘则在厨房继续看火。
李汲从窗外瞥了一眼,只见她双臂交叉,伏在案上,象是在打盹儿。
吃饭的时候,庞掌饎又再蹩将过来,笑对李汲说:“不错,确实有些气力,一人可当两人用,我司饎得了你,可算拾着宝了。”随即又问:“昨夜睡得可还安好么?阿措未曾踢蹬你吧?”
李汲趁机苦着脸说:“我不惯与女人同睡……终是不妥。庞姊还是给我换间屋子吧。”
他当然不担心阿措会对自己做什么,他更不会对阿措做什么,但那小丫头虽然浑浑噩噩,还可能是个哑巴,为防万一,自己也绝不可在她面前露出丝毫破绽来啊。若还每夜同屋而眠,早上要打时间差来整理容仪,时间一长,即便不露馅儿,估计也得把自己整出神经衰弱来吧?
庞掌饎眼珠一转,道:“也好。”随即吩咐,阿措旁边那间是空屋,堆了些杂物,不妨清理出来,给知礼你安睡吧。
李汲昨夜已经窥探过那两间屋子了——前院除厨房、茅厕外,只有三间矮房,一间住着阿措,两间堆着些杂物,却看似并非专职仓库。估计在叛军攻破东京之前,洛阳宫中宫人、宦官足数,前院三间房也都是给人宿的。
庞掌饎的吩咐正中李汲下怀,当即便动手去整理、清扫,庞掌饎还命阿措过来相帮。那小丫头貌似人是傻的,反应比正常人足慢三拍,但力气不小,动手能力也强,笤帚、簸箕、抹布,全都使得纯熟,用不了一顿饭的功夫,便即收拾齐整了。
只是徒然四壁,啥都没有。
不等李汲跑去求告,庞掌饎先命人抱了一张草席过来,至于麻被,仍用他昨晚盖过的那床。完了询问李汲还有什么需求,李汲叉手道:“求一灯、一镜……还有引火之物。”
庞掌饎笑道:“我们这里物件实少……不过不打紧,我自家有富裕的灯、镜,少顷给知礼你送过来。至于火,可自去灶下取——每日要到熄灯时,才让阿措灭了灶火呢。”
歇不多时,宫人们又都陆续回到前院来了,将早上做得的米饭、面饼回炉加热,各处派送。这一整天时间里,也就午饭后空闲时间比较长,便有宫人无所事事,特意来找李汲,或聊闲天,或者向他打问外界的状况。
李汲刻意装出一副小白兔被狼群围观的囧态来,眼睛也不敢抬,往往宫人们问十,他只答一。对于外界局势,自然更不敢多说,只道:“来时听闻王师(燕军)在长安城下败了……”
多数宫人对此都无反应,仿佛两家交战,谁赢谁输,这天下是姓李还是姓安,完全与彼等无干似的。就中只有一名宫女叹息道:“我本扶风人氏,若唐军胜了啊,但望复来取洛阳,若燕军胜了啊,但望迁都长安,则我或许还能回故乡去……”
庞掌饎就坐在旁边儿,托着一手帕的南瓜子,边嗑边嗤笑道:“不管唐皇帝还都,还是燕皇帝迁都,自然要从三辅别选年轻貌美的宫人,哪里轮得到你?你便老老实实在这里烧火烤饼吧,这般年岁,即便放出去也无人肯要了。”
一句话正中那名宫女——同时也包括其他宫女——的痛点,众人不禁全都自怜自伤起来。
李汲在旁倾听,貌似宫女惯例十五六岁被选进宫,二十出头便要放出,但制度虽如此,却总有这么十之二三因为种种原因难以如愿。一来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懂些什么?好不容易培养成人,哪舍得放出宫去啊,尤其那些有职司的,品级就是紧箍咒,不成四五十岁大龄剩女,绝无出宫之望。
可是真到四五十岁了,出去还能嫁人吗?而这个时代的女子若不嫁人,又何所依靠啊?所以多半也就息了出宫的心了,只能终老掖庭——例子就在眼前,比方说那位杨司饎。
二是宫人往往因为得罪女史或者有些权柄的宦官,在出宫之事上被层层刁难,一岁又一岁地拖延,或者如方才说话那名宫女一般,干脆从长安赶来洛阳。圣人已十余岁不曾履足东京了,导致制度松弛,掌权者往往要等想起来,才先上奏,再审核,经过反复折腾,一次性放一批宫人出去。若是赶不上那一批,则可能要多等五六年甚至更长时间。
至于近年来动乱,叛军夺占洛阳后,将那些未及逃亡的宫人、宦者照单全收,更是再不提纵放之事了……
李汲不禁暗叹,为了一家的奢靡,不知道害苦了多少女子,眼前这些,都是可怜人哪!
不时有宫女从后院出来,加入这场“座谈会”,偏偏杨三娘始终窝在厨房里不肯露面。李汲一边敷衍那些宫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