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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汲破口大骂:“你才内侍,你全家都是内侍!”原来虽然尚未能够瞧清楚来人相貌,但这声音听得耳熟啊,不是陈桴还是哪个?
且说陈桴领了人,打着火把前来接应,听到李汲喝骂,不禁好笑,可是随即便见着满地的尸体了,火光照耀下,又见李汲遍身是血,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长卫,你还好么?”
“好什么好?你若再迟来一步,便只能给我收尸了——唐军果真已然进城了么?”
陈桴过来一把抱住李汲的双膀,上下打量,嘴里说:“唐军还在新安屯扎……听闻乱军劫掠宫禁,我等急来相救,唯恐势单力薄,难以杀到司饎来,故而谎称唐军进城,以为威吓。”随即朝墙头上一瞥,作势欲问:“沈……”
李汲一伸手便捂住了他的嘴,随即低声警告说:“既是唐军尚未进城,须防有叛军便在左近,尚不可泄露消息——没错,那人正在院中。”
然后才抬头朝墙上看去,只见阿措露出了半个脑袋,正在犹疑地向外张望。李汲便道:“是朋友——叛军已退,可开门纳入。”
谁想阿措却摇头:“开不了……我还是把梯子放下去吧。”
关键如今堵门的是两口大水缸,这玩意儿连缸带水有半千之重,众人合力,勉强可以推得动,但却没法拉啊——又没有纽环,根本无从施力——倘若李汲还在,或许还有可能,问题李汲却在院外。
好在很快就把梯子给放下来了,李汲、陈桴等人掾梯而上,陆续跃入院中。
刚才李汲已经问过了,陈桴这回带来的都是郁氏家奴——且虽名为家奴,实际作护卫、保镖使用——总共二十人,分成两队,一队由陈桴率领,另一队则听云霖指挥,分道而来,尚且未至。
郁泠在洛阳城内属于消息灵通人士,安庆绪夤夜而遁,很多叛军尚未得着消息,郁泠就先知道了。他很熟悉那些叛军,知道一旦得知城池已被放弃,自家成为了弃子后,会做出怎样的事来,于是当即串联向来交好的官宦人家、富商大贾,将家奴聚集到一处,执械自保——倘若分散,各自为战,多半是会被逐一击破的。
而既然人都已经聚集起来了,那就必须寻觅一处墙高门厚,易守难攻之处,以为久守之计。事实上郁泠早就有了打算,也预先通知过亲朋故交,他所选择的处所是在洛阳城的东南方向,其坊名章善,其地为圣善寺。
圣善寺本名中兴寺,肇建于神龙元年,是一座密教丛林,翌年唐中宗以此寺为武太后追福,就此改名圣善。这座寺庙既然属于皇家产业,自然墙高门厚,修筑得非常牢固,而且占地面积也广,景龙四年为了增建僧房,更是破坏附近民居数十家,几乎占有全坊之半。别说十几家富商、官宦的家眷、奴婢了,就算附近各坊的百姓全都拥进去,那也是呆得下的。
于此同时,郁泠又让陈桴、云霖领着部分家奴到宫里来接沈妃——既然李汲已经放出消息,确定那人是沈妃了,若不及时救援,导致有所不测,郁泠本人必吃挂落啊。哪怕能在燕、唐双方的乱军中保住家眷,又有何用?李俶进城后,说不定第一道命令便是将这未能救出沈妃的郁某人满门抄斩……
陈桴知道情势仍很危急,所以简明扼要,几句话就向李汲分说清楚了,随即便跟在李汲后面,纵身而入司饎。此刻后院的宫人、阉宦听说乱军已去,有胆子略大些的,便都蹩来前院观望风色,陈桴一瞧那么多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当即注目李汲,那意思:究竟是哪位啊,赶紧请出来,咱们护着,退往圣善寺去吧。
谁想李汲却摇头,反而吩咐:“将水缸搬开,打开门——”一指陈桴:“这是好朋友,诸位可随他一同逃出宫去,躲避乱兵。”
陈桴心说你疯啦,这宫里和街上说不定还有乱兵呢,带着那么多人,咱们可怎么走……哎呦,又出来一个!这院子究竟多深,后面还藏了多少个?
忽觉李汲用力一捏自己的手腕,随即低声在耳边说:“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陈桴心道还有这种说法吗?可是我又不信佛,从来没布施过一文钱,你跟我说这些管蛋用啊?
只听李汲又道:“人是不少,若不领着同去,他们岂肯独放我等走啊?倘若叫嚷起来,或许还会引来乱兵……再者说了,我也分辨不出,哪几个与那人有所交谊——她潜藏此处整整两岁,难道便没有些香火情份么?若然撇下,恐怕那人不喜。”
陈桴没有办法,只好摆手道:“诸位都不要吵闹,且压低声,随我等逃出宫外去……”
有人问:“先生是从何处来的?我等要往何处去啊?”
“我等乃是郁公家人,郁公今在圣善寺,有粮食,有器械……”
“可是积善坊的郁百万么?”
李汲听了,不禁好笑——敢情,郁老头儿还有这种浑名呢,倒也实至名归。不过就连宫人都知道他的绰号,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