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曾云自身‘功太高而迹太奇’,我看这李汲际遇之奇,不在乃兄之下。”
崔光远颔首道:“希望他今晚,确实听明白了我话中之意吧。”
同榻那人微微一笑,便问崔光远:“君既然有意拉拢此人,如何只命一家妓伺候啊?”
崔光远一皱眉头:“难道要以钱帛相赠么?未免太露形迹。”
那人道:“非也。”随即凑近一些,低声说道:“李汲来时,我启窗下瞰,见他实为你家崔弃执灯……”
崔光远闻言,微微一愕,随即摇头:“崔弃尚未长成,身材单薄……”
“有些人便是喜欢单薄的。”
崔光远却还是摇头:“适才对李汲所说,并非虚言,我确实将那崔弃,当假女一般看待。”
“终究是婢,而非假女,即目为假女,也非真女。就算真女……难道赵郡李氏范阳房,配不上你们博陵崔氏第三房么?”
崔光远一摆手,微微作色道:“即便是鹓雏,终非凤凰,何必下偌大本钱?严君休要戏耍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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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汲跟着侍女出了小楼,左右一望,黑漆漆的,不见崔弃的踪影。随即跟着那侍女穿过回廊,来至院侧一间卧室——室中早已备下了洗沐用具,铺好了被褥,且有一名黄衫女子跪地相迎。
李汲就着灯光上下打量那黄衫女子,见对方大概二十上下年纪,身材袅娜,肌肤胜雪——当然不能看脸,脸上全是脂粉,得看手腕——五官端秀,相信即便卸了妆,应该也是很不错的。
但他饱过眼福之后,便将这名崔府家妓硬生生给轰了出去,只说自己连日劳乏,即刻便睡,不希望别人伺候。一则确实不习惯这年月的风俗,跑别人家去行云布雨……二则么,对于刚才崔光远所言两事,他还要暗自梳理一下,仔细考虑清楚。
毋庸置疑,崔光远建议百僚拥戴李俶为皇太子之事绝不能通过上皇,并且最好剥夺李俶这个两镇节度大使的政权和财权,这绝非给自己支招儿,望能由此博得李俶的欢心。崔光远分明是想通过自己向李俶传话,表达投诚之意。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李汲对于李俶,有护驾之功,对于李适,则有救母之德,这点别人未必清楚,但好养异人、耳目众多的崔光远却不可能打听不到。而且李汲才入长安,便去十六王宅拜见,虽然先入齐府,李俶却派其长子李适亲往延请……
最关键的是,李汲身份低微,则通过他向李俶示好,不容易走漏风声。
李汲是黑更半夜神不知、鬼不觉,被崔弃从中曲带过来的,途中基本上没有碰见过什么人——这年月人们习惯早睡,天黑了还肯在街上逛荡的真不算多,而且崔弃特意避过了巡逻的兵丁——相信即便李辅国,也未必能够察觉李汲的去向吧。
“察事厅子”是很厉害啦,但终究初设不久,则想要探查惯养异人,行隐事的崔某人,估计还嫩了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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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崔光远不抱李辅国的大腿,为啥想要转抱李俶呢?
照道理来说,他贵为礼部尚书,距离宰相也不过一步之遥而已,说不定李辅国哪天一高兴,就让他入政事堂了。如此地位,真不必太过巴结储君,只要不刻意针对,结下怨仇便可。那么有没有可能,其实是李辅国想向李俶示好,所以授意崔光远行事呢?
终究李辅国虽然目前貌似跟张皇后穿同一条裤子,但以李俶为皇太子,比改立张皇后二子,对他更为有利啊。
再一琢磨,也不对,崔光远言语之间,不但并未透露李辅国的意向,而且还刻意做了切割。况且李辅国想向李俶示好,途径很多,大可不必搞得这么麻烦。况且那老阉跟自己是有仇的,崔光远必定也知道此事,则他通过自己给李俶递话,就不怕惹怒了李辅国吗?
左思右想,不得要领。
然后崔光远所言第二事,提供给李汲一个重要信息,使他对于自己的前途,又开始有些茫然无措了。
原本计划得好好的,自己通过李俶转为文职,受聘陇右或者河西节度幕府,去参与御蕃之战,一方面积累功勋,一方面也真正为国守边,保全黎庶,方不负穿越这一遭也。可是如今再循着这条道路走,就被迫要处在李倓幕下啦。
相比李俶而言,他仍然更看好李倓,但在形势尚不分明的前提下,正如李泌所说,贸然成为李倓的党羽,或者只是被人认为是李倓的党羽,对于自己的发展未必有利。倘若李倓真正执掌两镇大权,以他的能力,再加自己辅佐,很可能立下大功,从而威胁到李俶的储位——李亨把这个儿子撒出去,很明显就是为了制约将来的皇太子李俶的。
而若有朝一日李亨正式易储,使得皇位顺利交接还则罢了,若是因此引发兄弟阋墙,皇室大乱,正如李泌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