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你有三五年的时间吗?倘若直到离职,你始终不能在陇右打开局面,建立功勋,那你干嘛来了?只是为了给李豫假设一个敌手,以麻痹张皇后吗?我了解你啊,你心可高,没那么得过且过,不思进取。
“然而图上得来,终究模糊,要知鄯城是否如高副使所言不可守,是否尚有回旋余地,还当实地勘察一番才是。殿下可安坐鄯州,核点兵额,计筹府库,安抚流人,招募健儿;李汲请命,为殿下往鄯城一行,觇其山川是否险峻,料其城池是否牢固,归报后再定方略不迟。”
李倓闻言,颇感欣慰:“长卫愿意为孤分忧,再好不过。无论是弃是守,确实不能听信高升一面之辞,还当实地勘测为好——则长卫须带多少人去?”
李汲说我不过去看看情况而已,又不会硬碰吐蕃大军,不必太多兵马相从,把陈桴那个骑兵旅派给我就成啊。
他目前在幕府中的名分,乃是巡官,位在判官、推官等职之下,但并无实际统属。一般情况下,巡官、随军等职,虽然名位不高,却都属于节度使的亲信,经常会领一些临时差遣,负责一些短期事务。所以派李汲到前线去巡逻、探查,名正言顺啊。
关键是李倓想要掌握鄯城方面的第一手资料,但节度大使亲身前往,既没有时间,也无必要;若命之以幕府旧僚,李倓却信不过回禀的结果;派杨炎去吧……万一遇敌,杨公南又不能打,多半无幸。所以李汲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他因此才会主动请令。
然而李倓此番空降而来,于陇右军上下全都不熟,想要完成磨合,进而加以掌控,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说不定等他辛辛苦苦磨合好了,吐蕃兵却已然杀到了面前……故此才恳请调派部分屯驻在陕城的神策军相从。
这是很合理的要求,总不能让堂堂亲王、两镇节度大使就光带着些王府卫兵跑外寇肆虐的陇右去吧——且十六王宅的卫兵全是禁军,所圈亲王都乃彻底的孤家寡人——而京师南衙诸卫和北衙禁军,又实在抽不出多少人来,因而即便李辅国亦无道理相阻,便依言从神策军中调取千人,作为两镇节度大使的亲兵了。
李倓之所以请调神策军,一则因为这是位于京师和洛阳之间,短时间内绝无战斗任务的闲卒,二则神策军亦出陇右,可以通过这一千人来拉亲拢友,尽快掌握住陇右兵马。也正因为如此,李汲不可能要李倓调派陇右驻军给自己——因为信不过——也不可能请调多数神策军相从,便只要求陈桴所辖之旅。
陈桴如今寄禄下府果毅都尉,也就是统领八百人的副职,但实际在神策军中,不过百人旅帅而已——没办法,至德以来,封赏太滥,无论文武,往往品高而职低——羿铁锤则是他的副贰。李汲跟陈、羿二人交情不浅,加上彼部又都是骑兵,行动迅捷,方便他赶紧跑一趟鄯城,然后再匆匆回来。
秋收在即,估摸着吐蕃必在秋收前后,再度发起一轮进攻,真正是时不我待啊。
由此李汲才到鄯州,席不暇暖,便即启程,继续向西方进发了。途中经过所谓的“三峡”,果然地势险峻,大军难过。和陈、羿二人聊起此处地名时,他就问了,大峡、小峡,土人不会起名字,简单称之,这很正常啊,然而“老鸦峡”这名字又是怎么来的呢?我没见着有多少乌鸦飞过啊。
羿铁锤一脸的懵懂,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陈桴倒是知晓一二,便说:“此非土人定名,本是蕃贼的称呼。有两种说法,一云蕃语‘山谷尽头’,仿佛鄯州土语‘老鸦’;二云昔日哥舒大帅驻节鄯州,所部亲兵皆着黑甲、骑黑马、执黑旗,所向披靡,蕃人恐惧,乃称之为‘老鸦兵’。则老鸦兵每从此峡而出,故云老鸦峡。”
李汲微微颔首,说原来如此。其实他心里在想,难道这是中原抵御野人的“绝境长城”吗,竟然要驻扎一支“黑乌鸦”?然而即便起绝境长城,起码也得在蒙谷、赤岭一线,而不能把汉魏以来的西平古城隔绝在外啊。
百余里路程,一天多的时间就走过了,李汲于途中不时查看舆图,对照山川地势,用炭条在其上加以修正,并且添加注解。这年月即便军用地图描绘得也很粗糙,可惜李汲前世没有学过地图绘制,且即便会,估计也没有时间和人手来加以测量吧,只能继续因陋就简了。
进至鄯城,守将迎入。
鄯城正式的行政区划是河源军,主将早就奉命东归勤王去了,留守者不过一名营指挥使而已,姓胡名昊,也是士人出身。其人反复宣称,说自己祖籍在泾州临泾县,乃是西晋大将胡奋之后……
李汲向胡昊询问鄯城的情况,胡昊说河源军原本有一万四千兵,六百五十匹马,百姓三万,如今却只剩下他和另一个营了,且不满额,未足千数,即便百姓,也缩水了将近一半儿……这是因为吐蕃军虽然尚未正式对鄯城发起进攻,但在去冬破陷了北面的宣威军后,时有游骑突至城外袭扰、抢掠,导致北部民田都被践踏,百姓多数被掳,少量逃入城中。
不过沦陷各军,亦多有兵民流亡至鄯城,胡昊把士卒全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