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将自下去准备不提,唯有李汲,算是交卸了肩头这付重担,再接任务,起码也得明天了,终于得着一晚放松的机会。于是便在衙署内用了工作餐,然后策马返归居处。
李倓一行尚未抵达鄯城,高升等幕府旧僚便打听得实,给预备下了房舍、仆役。李汲品位颇低,不能跟杨炎相提并论,因而只分给距离衙署不远的一个小院,三间房舍,派一名老军负责日常扫洒。
此前李汲只在这个临时新家睡了一晚,便即束装就道,西向鄯城,好些天才回来,基本位置倒还没忘。当下策马而行,天已漆黑,由一命小卒在前打着灯笼,直至院前,叩响了门扉。
那老军应声开门,躬着身问道:“李巡官回来了……可用过饭了不曾?”李汲笑笑:“在衙中吃过了。”即命老军牵走坐骑,他则提着包袱,并接过灯笼,向小卒道了谢,步入院中。
受人恩惠,道一声谢,对于李汲来说本属正常,孰料那小卒却受宠若惊,连称“不敢”。
李汲到了房前,脱靴登廊,才伸手去推屋门,门扇却被人从里面扳开了,随见一名女子跪于门内,俯首道:“见过郎君。”
李汲倒不禁吓了一跳,忙问:“你是何人?”
那女子略略抬起头来,自报姓名:“奴唤桃娘,是仓曹参军遣来侍奉郎君的。”
李汲提起灯笼来,细一打量,不禁皱眉:“是官妓?”
“正是。”
节度幕府中的仓曹参军,负责后勤事务,也包括给同僚们安排住所、仆役,以及派发福利,那么给李汲多派一名婢女来,并不奇怪啊。之所以此前没有,估计是对李汲的认知有所偏差,不知道他乃节帅亲信……这么多天,总该打听得到了,这才赶紧亡羊补牢。
然而李汲看这名叫桃娘的女子,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却已做妇人打扮,而且衣衫虽不华贵,却很艳丽……关键是这女人生得实在好啊,瓜子脸、大眼睛,未语先笑,颊点酒窝,搁前世就足够争取二线明星啦——怎可能有这么漂亮的婢女落到我头上来?
故此李汲才问,桃娘也直言不讳,说我确实是官妓。
罪人妻女,多充官妓,其中容貌不佳者做些官府杂役,容貌中上者,当然必须布施肉身了。这年月官员无论文武,中上品者自蓄家妓,下品者要么去青楼,要么就靠官妓来解决额外的生理需求。所以李汲新官上任,派个官妓来照顾起居,也属正常——只是这么漂亮的……那仓曹参军拉拢、示好之意,未免太过明显啦。
李汲倒也不便推拒,而且实话说,自从在定安行在让冉猫儿等宦官服侍过,他也逐渐腐化堕落了,倘若院内只有一个眼花耳聋、弓腰塌背的老军,很多杂务还得自己干——比方说,你好意思让老人家去井里汲水么——实在不舒服。不管是婢女还是官妓,多一个人伺候总是好事。
只是命桃娘烧好热水,李汲沐浴过后,还是把人家轰邻屋去了,自己一个人睡在正寝。
这倒不是李汲矫情,他心说老子的魂灵虽非童男子,这具躯壳还是纯洁的呀,怎能随随便便跟个陌生女人大被同眠呢?
总得给我点儿时间,先培养培养感情再说吧。
然而才第三日,他就主动跑去找仓曹参军,说我屋里那女人,劳驾你给换一个吧……
杨炎于财计事确实有本事,抵达鄯城不多日,便将府库存余、每年进项、官兵支出等等,梳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想要支撑秋后必将到来的大战,鄯州现有物资无疑是不够的,一方面要计划着从同道的别州调运,另方面暂时无法开源,那就只能节流了。
将吏俸禄、兵卒粮饷,自然不能缩减和克扣,杨炎只好严肃财政纪律,杜绝额外的开销和浪费。于是公用膳食就严格遵照规章办理,具体到李汲这个级别,往往两餐才能见点儿肉星……
李汲对此当然不能忍啊,出兵在外还则罢了,既归鄯州,难道还不让我吃顿好的吗?整天粗粮、腌菜,我连胳膊上腱子肉都要萎缩了……
好在李倓聘用他时,给开出了五贯的俸禄。五千钱虽然不算高薪,但已然超过了同级别的朝官,且鄯州的物价又非长安、洛阳等大都市可比,加上李汲有公家住房、公费兵甲,别无开销,那只要不追求一百枚雀舌炒一盘菜啥的,足够他一个人吃饱吃好啦。鄯州虽贫,肉还是能够买得到的——话说这陇西的羊可挺肥美啊——李汲心说大不了我不吃食堂,自己开伙罢了。
所以本对桃娘寄望甚殷——李汲自己当然也能做饭,问题工作忙,没那个时间——谁成想那女人竟然从未学过厨艺,勉强糊弄一餐,肉是老的,饼是焦的,汤羹淡而无味,菜则齁得要死。而且貌似她白天在家,也就拧把手巾抹抹地板而已,其它家务事一概不会!
李汲问桃娘:“你究竟会些什么?”
桃娘回答道:“奴会做诗。”
李汲心说仓曹那混蛋,你是特意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