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郭昕守鄯城,等于陷入死地,不但对于士气必定造成沉重打击,而且一旦城不能守,就连撤都撤不下来。
因此只能考虑在峡西立营,面对喇叭口,背朝狭路,自居易攻难守之处……理论上而言,自东防西,其实大峡甚至于老鸦峡更为合适,但那就必然把大片农田和产出,全都拱手送给吐蕃人了。
应对此等局面,李汲的主张便是:“上山!”
一出小峡西口,他便命擅长登攀的士卒爬上南侧山壁,复结成十数丈长的绳梯来,接应同袍和物资登山。李汲往山上放了五百新兵,并要他们伐木建造简易的投石机,即以石砲和弓弩控扼峡口外的平地——这支兵马,李汲交给了谨慎可靠的陈桴。
余兵则在峡谷口外,湟水南岸掘壕筑垒,立下营寨。羿铁锤有些不明白,问李汲道:“北岸路宽,南岸路窄,蕃贼若想通过,必经北道,我等却为何不于北岸筑垒,却要在南岸立阵呢?”
李汲伸手指点周边地形,解释道:“虽云北宽南窄,其实不必考量。若输送货物,自当走北道,因为南道不能行车;但大军欲过,一人侧行和一马独行,究竟能有多大区别?要在湟水北岸地亦狭窄,南岸则开阔得多……”
小峡以西这个喇叭口,跟湟水的夹角,北岸不到十五度,南岸却超过了六十五度。也就是说,若从北岸大道出来,前路逐渐放宽,渐走渐广,而若从南岸小道出来,眼前却瞬间开阔。故而数千兵马若在北岸立营,地方太过狭窄,很难排布得开,只能采取纯粹的守势,且很容易就被吐蕃军给封堵住了,丝毫动弹不得。
李汲领这三千唐军,固然新卒为多,却也有五百神策精锐,战马不下四百匹,是一支可资利用,也必须要利用起来的机动力量。此前曾与李泌共同检讨睢阳之战,李汲由此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纯采守势,把主动权尽数交予对手,只能是越打越弱,在没有外援的前提下,绝无翻盘的机会。
张巡先后以弱势兵力防守雍丘、宁陵乃至于睢阳,面对数十倍于己的叛军,不但屡屡反击得手,并且还能来去自如——倘若不是睢阳的战略位置实在太过重要,绝不可弃,相信尹子奇就算长出三头六臂来,也拿张巡一点儿招没有。
因此李汲的策略,就是用深沟高垒再加山上的弓弩石砲来正面抵御蕃贼,再寻机出动骑兵,乱敌阵列、挫敌士气,以减少防守方面的压力。况且他还需要策应鄯城的攻防战,甚至于配合郭昕将全城军民后撤至鄯州,怎么能够划个圈子把自己给困死呢?
而湟水南岸,平原相对广袤,更多闪展腾挪的余地,立营于此,比北岸要有利得多了。
羿铁锤认可了李汲的解释,但随即却又叹一口气,说:“只是地方越广,防守越难啊……”
李汲笑问:“铁锤你怕了不成么?”
羿铁锤面孔当即涨得通红,一挺胸膛:“大不了跟蕃贼厮杀至死,我有何可怕?!”
李汲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倘若鄯城方面竟放四五倍于我的敌兵到小峡来,则是郭将军无能,我等也不必久守,及时撤退为宜。”
吐蕃主力必攻鄯城西壁,而派游军缘山向东,就理论上而言,不可能过来太过庞大的军队——虽然多半还是比李汲他们要多好几倍。而若吐蕃兵可以将大军顺利开至城东,形成对鄯城的合围之势,外援难以策应,鄯城必定防守不住啊。郭昕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倘若他一时糊涂,或者虽然明白,却有心无力,竟然在战役之初便使蕃贼大举东进,则李汲他们防守小峡西口有啥意义?
还不如赶紧归至东口,严防死守的为好。
李汲为了呼应鄯城,几乎自陷于死地。孙子云:“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不过在李汲的理解,这说的是军形态势而非军争策略,提醒将领注意:我虽陷死地而有后生之望,敌即陷死地而绝不可疏忽……
所以行军作战,绝不可能在没有后手的前提下,就自陷死地,奢望“后生”——韩信有易帜之谋,乃斩陈馀;马谡舍水上山,遂失街亭。
因而李汲把建造营垒之事,全都交给了羿铁锤负责,自己则逡巡于湟水之上,谋划退路。小峡长达六里余,无论南道、北道,都狭窄难行,别说敌人不容易突过去,就连唐军一旦挫败,或者必须战略转移,都不可能轻松后撤啊。而一旦全军尽没于此,则道路不管再怎么难走,前无阻碍,蕃贼不是坦坦然地便能通过吗?
然而道路实在太窄,也不可能开山;湟水流湍浪急,也不可能放船。最终李汲只得双管齐下,一方面在南道的山崖上埋钉系绳,则士卒攀绳而行,速度总能快一些,危险系数也能低一点;另方面搜集羊皮、葫芦等物,以备造筏下水——那玩意不容易翻,也不大可能如木舟般被激流拍碎。
不过么,大数量的合格的羊皮筏子真不是那么容易制造出来的,多半最后只能当救生圈用……
李汲估摸着,倘有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