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重英道:“我看郭昕守意甚坚,即便后路断绝,也未必肯降……而若先添兵以攻小峡,围城之力必薄,恐为郭昕所趁……”
尚息东赞还是摇头:“我围已全,郭昕只有坐守之力,安敢出战啊?我军七万余,便将万众来攻小峡,四门兵力仍比郭昕为厚,怕得何来?”扬鞭朝前一指:“且此际唐军或仅千数,焉知鄯州方面,会不会络绎来援?仅以五千军监视之,恐怕不大牢靠。”
马重英闻言,不禁有些心动。
根据细作所获情报,如今陇右全道唐兵,最多不过三万,即便尽数麇集到鄯城来,他也有不败的信心——大不了我也从高原调兵增援呗。而且如此一来,诸州空虚,吐蕃方面可以尝试其它突破方向,用兵的余裕也更宽松一些。
之所以三万之众,而往鄯城内外放了还不到一万,一是必须分驻各城,二是生怕一旦挫败,再无余力防守鄯州。所以马重英估摸着,眼前策应鄯城的小峡之兵,四千人顶天了。
然而唐人不屈之志,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能拿去年的老眼光看人啊,换了名主帅,终归会有些新气象——而且看鄯城防御严密,郭昕固守之心甚坚,估摸着一战而下的可能性不大。倘若迁延日久,焉知李倓不会临时募兵,或从别州甚至于别道求取增援,陆陆续续地往小峡堆啊?
马重英若有信心一个月之内拿下鄯城,那么暂且不管小峡之兵,只派五千骑兵监视之、封堵之,也就足够了,问题他如今信心不足……则或许尚息东赞的谋划才是正途吧?
正在犹豫,忽见唐壁打开,百骑风驰电掣一般杀将出来——
这当然就是李汲了!
——————————
李汲并非无令而擅行,他见有蕃将前来探看营垒,便跑去向李元忠请求:“末将出垒……”
李元忠这个头大啊,赶情我昨晚那么多唾沫星子全都白费了,早知道就应该把你轰回鄯州去!正待呵斥,李汲却笑盈盈地补充道:“将军不要误会,末将并非想去取马重英的首级……”
随即伸手遥遥一指,说:“我料前出者,必定是马重英,但其周边有甲骑护卫,甚是精锐,即便我骑兵全出,也未必能够破围而入。且他见势不好,随时可以走归蕃营,哪有斩首的机会呢?”
李元忠问:“既如此,你出去做甚?”
李汲正色反问道:“将军是欲蕃贼来攻小峡,还是只留数千骑监视、封堵我,主力去攻鄯城啊?”
李元忠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自然希望彼等来攻小峡。”
固然小峡方面兵力稀少,也没有城池作为依凭,失陷的可能性比鄯城来得大,但若鄯城已失,咱们留在小峡西口还有什么意义啊。倘若能够在小峡战场上牵制足够数量的蕃军,则鄯城的压力必能减轻些,郭昕守备三个月的承诺便有望达成了。
况且李元忠了解郭昕,一旦城下蕃军抽调兵力来攻小峡,就此露出破绽来,他郭将军是必定能够把握住机会,出城逆袭的。倘若情况正好相反,蕃贼主力围城,只派数千兵堵着小峡西口,则我们这儿骑兵太少,利守而不利攻,真没能力正面突破,或者迂回兜抄,去策应鄯城……
所以李汲的问题换个角度可以这样理解:您是愿意当强,而使郭将军当弱,甚至于愿意自己先死,而给郭将军和鄯城军民留条活路呢,还是正好相反?
倘若换一个人守鄯城,或许李元忠的回答会不尽相同吧;但他与郭昕长年并肩作战,相交莫逆,故而答案肯定是:“倘若我死而能使郭兄得生,那便我死好了!”
再者说了,吐蕃方面主要的目标还是鄯城,总不可能把城下放空,全都拥到小峡来——若真如此,郭昕就敢抄其后路,一口气朝逻些杀过去!则我们在这儿能够牵制蕃贼多少兵力,还不好说,未必只有死路一条。
李汲听了李元忠的回答,便笑笑说:“既如此,末将请令出垒,去——拉仇恨。”
在得着李元忠首肯之后,李汲便率百骑出了营垒,直驰至距离蕃军两箭之地方才止步。吐蕃军警惕戒备,严阵以待——倘若唐军来得多,那得赶紧保着大论、大尚回营去,既然来得那么少,虽无可惧,但怕有什么诡计,还是先不交战,静观其变为好。
只见唐军中一骑当先,马上将领右手高举长矛,矛尖上挑着一颗人头。看看抵近,那将终于勒停坐骑,随即扬声大叫道:“昨日杀一蕃贼,奈何不识名姓,不能报功。汝等可有识得的么?可来辨认,看看是何姓何名,任何职务啊?”
蕃众皆惊——这家伙好大的嗓门儿!马重英懂得唐语,当即转述给尚息东赞听,并命一将前出——“去瞧瞧是谁的头颅,可识得否。”
那将手执器械,满心戒备,缓缓带马驰近,遥遥一瞥,不禁面色惨然,随即回转来禀报道:“是强巴罗布!”
耳听唐将又再大叫:“看此情状,想必是识得的。此贼貌似是尔等高原上勇士,却不能在我马前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