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战一日,厮杀至夜,李元忠除了骑兵外,差不多把后备队全都调上去了,这才堪堪挡住吐蕃军的猛攻。李汲多次遣人跑去请令:“事急矣,请命末将。”李元忠却只是摇头:“我尚在,何云事急?命李巡官好生歇息,总有用得着他的时候。”
李汲得着回复,心说我还歇息啊?我已经歇得无聊死了……却也不敢违令,只得命士卒扬声鼓噪,以激励己方的士气,并且迷惑蕃贼。
当日晚间,绮力卜藏信心满满地对部下说:“唐人之力将竭,明日多半能够破垒。但其骑兵未出,汝等还须仔细,勿为所趁。”随即下令,今晚不等唐人前来袭扰,我军先去——命一千骑兵前出,贴近唐垒前射箭,阻止唐兵将白天被推倒的鹿角重新布置起来,或将白天被填平的战壕重新发掘开来。
李元忠这才命李汲率领骑兵出战,趁着夜色朦胧,双方都难以判断对方数量多寡的前提下,远远放箭,尝试驱退蕃骑。然而蕃骑数量远比唐骑为多,又有心理准备,知道唐骑数量不会超过五百,因而肆无忌惮,引弓回射。
虽说黑夜之中,箭矢几无准头,但这么对耗下去,蕃骑不退,对己方重整防御工事毫无助益啊。李汲这些天旁观战局,闲得无聊,终于找到了几个粗通蕃语的唐卒,当下扯起嗓门,将才学得的几句话喊叫出来:
“强巴罗布是我所杀,有敢来为他报仇的么?可先止射,打马较量!”
蕃骑闻言,多半心动。
因为马重英早就放过话:“能擒此贼者,当即进封大将,赏唐奴千名!”嘿,咱们这些天始终找不到这小子,可算是露面了,则若能将之擒杀,必得重赏啊。
数名蕃骑当即停止射箭,尝试向传出喊叫声的方向发起冲锋。李汲忙叫:“且一个一个来,你们要脸不要脸啊?!”将一面圆形小盾绑在左臂上,以挡箭矢,单手执矛,便即策马迎将上去。
一名蕃骑挺枪来刺,被李汲以左手盾格开来枪,随即一矛当胸捅入,取了性命。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把骑矛抽出来,一左一右,又是两枪刺来。李汲二话不说,拨马便走,随即引弓搭箭,在鞍桥上一个拧身,距离不过十步,又将一名蕃骑射落马下。
蕃骑纷纷来追,李汲指挥骑兵逃向营侧,终于把唐垒正面给空了出来。然而敌人却也不傻,追不多远便即止步,不顾李汲如何吆喝,又再返回垒前,并且发箭射杀出来掘壕的唐卒。唐兵亦以弓箭对射,李汲也反身杀将回来。
就这么着闹腾了大半夜,李汲仗着马快、铠厚,屡屡抵近,先后矛刺、刀劈、箭射,杀死蕃骑不下十人,自己身上也因此挂上了六七支箭,但除一箭射中铠缝,在左肋下钻了一个小孔外,基本无伤。天将明时,双方各自精疲力竭,蕃骑终于退去,但唐垒前的工事连一半都还没能修复完全。
因此天明后再战,蕃军一轮冲锋,便即抵近垒前,随即木梯、门板便架上了土垒。步卒汹涌而上,短兵相接,唐军拼死抵御,恶战两刻,垒前几乎堆满了吐蕃人的尸体,却始终不肯后退半步。
绮力卜藏在阵后见了,当即下令:“派骑兵上去。”
眼看步卒只差一口气,便可突破敌垒,那么派出装备相对精良,武艺相对高超,抑且久歇力足的骑兵上去,应该可以将唐军一举击溃吧。
只是唐人所筑土垒颇高,而木梯不能走马,门板也经不住马蹄,故而蕃骑冒着箭雨抵近唐垒后,也只能翻身下马,徒步往登。大概正午时分,上百名蕃骑终于汹涌登上了土垒,枪刺刀劈之下,久战而疲的唐兵稍稍有些吃不住劲儿了。
李元忠见状,便亲自率领亲卫来到垒前,挥舞横刀,与妄图纵入营中的蕃骑相格杀。此举大大振奋了士气,唐军贾勇而战,终于稳住了阵线,登垒的蕃骑,半数被驱逐出去,半数伏尸垒上。但随即更多的蕃骑杀至,李元忠手斩十数敌,终于一个不慎,被一枪刺中左臂。
他不禁大叫一声,右手一刀劈下,将执矛的蕃贼面门砍碎。随即后退半步,反手一刀,劈断了枪杆,只留半尺余还插在自己胳膊上。几名亲卫急忙冲过来扶持,恳请将军暂退,李元忠乃叫:“速唤李汲、羿铁锤,将这些贼赶将下去!”
军令传至营北,早就闲得发慌的羿铁锤大喜,当即率领两百骑兵,搬开鹿角便冲杀出去。计划是撞出数十步外,然后拨马向南,沿着土垒和壕沟的外侧,直取战线正面,赶散正在妄图登垒的吐蕃兵,破坏铺好的木梯和门板——至于已经登垒之敌,或以箭射,或者交给营内步卒便可,一旦没有了后援,这些家伙必定是死路一条啊。
可谁成想驰出营垒不远,才刚转而向南,便有两倍于己的吐蕃骑兵掩杀过来,隔得老远便箭若雨下。羿铁锤一开始没想搭理他们——真要是被咬住了,敌众我寡,脱身都难,遑论救援前阵啊?他呼喝士卒,不可停步,要一口气冲进敌人步卒群里去,一旦与敌混杂,蕃骑自然不敢再放箭了,即便冲杀过来,短兵相接,也可能被自家步卒所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