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仅仅慢得一拍而已,身后同袍便纷纷抛却马弓,拔刀跟随,也自垒上跃下,并且尝试向李汲靠拢。李汲的左侧很快便得到了防护,使他可以全力应对正面和右侧之敌,以他的武艺和灵活性,吐蕃兵再想趁乱刺中,难度相当之大。
羿铁锤见状,也赶忙指挥骑兵,朝向李汲杀来的方向猛冲过去。短短十数息之后,两军便即对穿敌阵,顺利会合,所经之途,唯有遍地的尸体,以及几乎齐踵的血洼。
李汲见到羿铁锤,面露近乎疯狂的笑容,高声问道:“如何,还能战否?”
其实这会儿羿铁锤已然人困马乏了,麾下将兵折损近半,他自己身上也被捅了好几个窟窿,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但此人也甚武勇,且见李汲越垒而出,杀得蕃贼纷纷胆落而蹿,热血一冲脑,仿佛平添了十倍的精神气力一般,当即大笑道:“你能战,我也能战!”
李汲将手中血淋淋的长刀朝向蕃营方向一指——“如此,咱们便一气杀去,取下蕃将的首级吧!”
豪言壮语,往往当不得真,因为李汲虽然厮杀得酣畅淋漓,头脑还没被彻底冲昏掉——即便昏了头,垒中还有个李元忠在望着他呢。李汲胆敢放此豪言,是因为经过这么一场好杀,吐蕃军士气已堕,纷纷掉头而逃——要不然他跟羿铁锤也不能那么轻松便即会师——这赶杀败敌可比正面搏杀要轻松惬意得多了,则我还有力气,岂能不贾足余勇,再接再厉啊?
然而吐蕃方面的兵力三倍于唐军,必定还有生力军留在后面,真想趁胜追击,一口气杀入蕃营之中,无异于痴人说梦。况且吐蕃大营距离唐垒足有两里之遥,羿铁锤等人骑着马还则罢了,让李汲再追杀出两里地去,就算他本人精力充沛,部下的身子骨未必能够盯得住啊。
因而不过杀出一箭之地,李汲正要停步,便听营内锣响。他不禁大喘一口气,心说还成,李元忠于进退之间,还是颇有章法的。
收兵回营之后,计点伤亡,羿铁锤那两百骑兵几乎折了四成,当时若非身陷重围之中,且各怀死志,估计不等李汲赶来,早便崩溃了。而李汲所部,死伤还不到十个。
吐蕃方面则是步卒先散,导致那些马上、马下的骑兵也存身不住,被迫狼狈而逃,倒抛下了数十匹战马,被打扫战场的唐兵顺手牵回营中。
这是后话,且说李汲才刚回营,四外便是一片欢呼声,除李元忠外,崖上崖下,将兵们无不高呼李汲之名。也不怪他们那么激动,方才土垒几乎就要告破,则一旦放蕃贼入营,敌我地利均等,那便只有肉搏混乱一途了,而蕃军数量多过唐军三倍,源源不断地增援之下,除了崖上那五百人外,必定全军覆没。
因为后退无路啊,就那一条小道,即便李汲下令在崖壁上打了钉子,系了绳索,又能逃得了几个?至于以皮筏下水……混战之际,谁会容你给筏子充气的时间?
而至于崖上那五百人,大营若陷,缘绳梯下来自然是不可能的,只能继续朝上爬。数十丈高度,能有几个人爬得上去?而即便爬上去了,山岭高峻,并无道路,顺利逃到峡西再找路下山,成功机会能有几分?
是以那一瞬间,崖上崖下的唐兵多存死志,尤其那些新募之卒,不少人竟生投降之意——即便与蕃贼为奴,也总能多苟活些时日吧。故此攻防战中,一般情况下,防守方的壁垒若破,多半是会很快溃散的,重振军心士气,再将敌人逼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然而这一危机,却被李汲弃马登垒,一番悍战给解除了,不仅如此,且将蕃贼迫退,杀伤数量远远多过唐军。则唐军上下,又岂能不高呼李汲之名啊?
李巡官真是太勇啦,有他在这里,加上李将军的指挥,我等无忧矣!
可是问题在于,他们不便直呼李汲本名,所以都叫“李巡官”,李汲耳闻之下,心里有些不爽。一则巡官品位不高,二则……听着就不够威风煞气啊。那应该让同袍们呼喊什么呢?李县丞(他本职是澧州石门县丞)?还不如李巡官呢,且县丞终究是文职……
要不然干脆按照唐人的习惯,喊排行算了,只是李汲在赵郡李氏京兆房内的大排行是十三,“李十三”也未见得有多好听——虽然这年月还并没有“十三点”的说法。再一琢磨,若从曾祖辈算起,从兄弟之中,李泌年岁最大,我紧跟其后……
于是攘臂大呼道:“京兆李二杀贼归来矣!”他嗓门本大,这一声咆哮,几乎盖过了全营的声浪。
将兵们会意,当即改口:“李二郎,李二郎!”
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最终几经辗转,传入了蕃营之中。绮力卜藏不禁叹息道:“原来此人名唤李二郎,不怪强巴罗布被他一合所杀!”
方才李汲踏垒而战的时候,绮力卜藏就觉出来凶险了,原本他为防唐骑在危急时冲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