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与此同时,城东的蕃营也打开了,蕃军络绎而出,准备攻城——很明显是为了牵制守方兵力,给城西创造机会。郭昕难免多吩咐城东守将几句,然后才要下城,突然有士卒遥指着高叫道:“是我唐旗帜!”
郭昕一个箭步蹿将回来,手扶城堞朝远方眺望,只见远远的百余骑踏尘而来,当先一骑突前里许,正在追逐一名蕃将。
郭昕不由兴奋地一拍城堞:“此必李将军于小峡破了贼也!”
可是为什么来的人那么少呢?难道双方真都杀尽杀绝了,一边儿只剩百骑可用,一边儿就一个光杆司令啦?不能吧……终究郭昕久战沙场,当即判断出来:此必骑兵逐敌,而步卒仍在后面收拾战场。
可是你这也未免追得太远了吧,前面便是蕃营,还不赶紧止步,更待何时?这谁啊,立功心切,被前面蕃将的赏格给晃晕了头了?
随即四方巡弋蕃骑聚拢过来,放过那员蕃将,围住了当先的唐骑。战不多时,后面唐骑陆续抵达,蕃骑也越聚越多,各举刀矛,往来冲突,当真是一场好杀。
只是郭昕凭堞而望,急得手心里全是冷汗,却压根儿帮不上忙……这城下还有上万吐蕃兵驻营而守呢,部分前出要来扑城,我防守都忙不过来,还怎么可能派兵出去策应、援护哪?只叹这队唐骑甚勇,且似乎全都头裹红帕,远远望去颇为显眼,必是神策军精锐,但远来人困马疲,却未必是越聚越多的蕃骑的对手啊。
大好男儿,竟然浪掷于此,实在是太可惜了!
正要撇过头去,不忍再看——我还是去城西指挥攻防战好了——然而视线才刚移开,却又瞬间扫了回去。只见蕃营大开,无数马步军蜂拥而出,拉拉杂杂的,朝向那百骑杀去。
吐蕃人真是疯啦,面对百骑,为何要出动数千兵马?
郭昕知道,城东蕃营驻兵大概万余,日常派出来攻城的不过千众而已,其他人每日掘壕筑垒,做久困之势。他也曾经趁夜领兵杀出,想要偷袭这一方向的蕃营,从而打破四面围困之局,奈何对方守御颇为严密,难以得手。
可是如今千众向西,做势扑城,忽闻身后警讯,颇有些忙乱,踯躅不前;同时数千众急匆匆涌向东方,去剿不过百名唐骑……那营里还剩下多少精强之士啊?如此天赐良机,岂可不牢牢抓住?
郭昕当即下令:“打开所有暗门,骑兵尽数前出,试扑蕃垒!”
城上一通鼓响,八九百唐骑分从多个暗门鱼贯而出,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将还在犹豫是不是继续做攻城准备的千余蕃军蹴散,随即直迫蕃营。正在杀向李汲的吐蕃马步军听闻大营告警,无不回望,部分急忙转向欲归,部分还在踯躅,就此乱做一团。
终究他们都是贪图马重英的重赏,受到绮力卜藏的怂恿杀出来的,但护守大营才是最基本的职责啊,即便朝前去取了“李二郎”的首级,倘若大营有失,能够功过相抵吗?
再者说了,“李二郎”的脑袋就一颗,未必能落到自己手中,但若大营失陷,主要将领全都得吃挂落啊。
就连正在与李汲他们缠斗的蕃骑也开始动摇,李汲趁机连杀数人,将唐骑全都拢在一处,随即问道:“我等是且退呢,还是策应郭将军,往攻蕃垒?”
部下都说:“唯二郎之命是听!”
“君等久战疲累,难道还有气力不成么?”
“二郎若有气力,我等便有气力!”
李汲不禁“哈哈”大笑,虽然胳膊还有点儿发酸,虽然胯上仍感疼痛,却仿佛有一股热气自丹田涌起,瞬间便流散于四肢百骸之间——这感觉,就好比前世撸铁正感痛快,怎么肯半道而停呢?这正是长肌肉的关键节点,就应该——加份量啊加份量!
于是将身子略略一倾,从敌尸上拔起支骑矛来,牢牢握住,随即大吼道:“京兆李二,今日要先入敌垒!”左手长矛扬起,右手横刀舞开,朝着当面之敌便直扑过去。
蕃骑见状,无不胆落——就这不到一百人还想冲我营垒?果然传言不虚,这李二郎有如天神一般也!不自禁地便即带马,纷纷退避。
李汲所率这百名唐骑自动排成了锋矢状,也就是一个等边三角形,而李汲便是其顶角,是簇尖,不但顺利穿越吐蕃巡骑,亦且直接切入了才刚出营的数千蕃军之中。
矛刺刀劈,蕃贼辟易,用后世的比喻来说,就好比一把烧红的刀子切入牛油中一般,似乎根本不必用力,触着便化——主要是根本没想到对方会冲过来,尤其不少人已然转身,打算归营了,结果背后受创而倒。李汲身后唐骑,左右者或矛或刀,紧追不舍,赶杀蕃众,居中者则拉弓放箭,协助主将清除障碍。
但终究蕃军甚众,尤其李汲所突入的中央部位,阵厚达十数丈,即便全都是木头桩子,一个一个砍过去都能使人脱力。战不多时,李汲新换的坐骑便受不住了,不但速度越来越慢,抑且身被数创,血流及蹄。至于李汲,左手骑矛早便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