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说到午后,李倓才放李汲离开,对他说:“长卫驰骋疆场,想亦劳乏了,下去好好休歇吧。孤料十数日间,蕃贼不敢再发起攻势,至于下一步的军略谋划,且明日再议好了。”
李汲告退而出,跨上马,直奔自家宅院而去。这些天在军中,为了跟麾下士卒打成一片,他都没敢开小灶,天天啃粗面饼就咸菜……好在相对而言,骑兵的供应比普通步卒为好,隔三岔五能多口肉汤喝。套用几百年后的俗话,他“口中淡出鸟来”,想到很快就能吃上青鸾亲手所做羊肉汤饼了,不禁心口发热,嘴角涎流。
急匆匆回到宅前,那老军打开门,牵马进去。李汲三两步蹿至廊下,高声叫道:“青鸾,打水来我净面、洗脚。我尚未食,可做一大盆滚热的汤饼来吃。”
然而却得不到回应,正感奇怪,身后传来老军的声音:“邹氏小娘子前几日便离去了。”
李汲闻言,不禁一拧眉毛,转过头来质问那老军:“离去了?去往何处?”
老军回答道:“她本官妓,自然是回去了……”
“我不是留书与仓曹参军,让她留在宅中的么?!”李汲心说究竟是邹青鸾胆子小,没敢把信往上递啊,还是仓曹参军不肯卖我这个人情呢?当日走得实在匆忙,我就应该亲自跑去央告仓曹参军才是……
看那老军的表情,似乎有些迷糊,想了一想,才回答道:“似乎是有这么一封书信,邹氏小娘子也呈与了仓曹,但……初亦无事,前几日却有人来唤,押着小娘子出去。貌似是说,仓曹换了参军?小人也不甚分明……”
李汲听了这话,当即从老军手中抢过马缰来,扳鞍而上,冲出了家门,直往仓曹驰去。他心里还在琢磨,所谓“人亡政息”,换了一个人主掌仓曹,不肯卖自己的面子,硬要把青鸾领回去,也在情理之中啊。那么我见到新任仓曹参军应该怎么说呢?是好言恳请,还是厉声叱喝?要不然干脆送点儿礼得了……
哦,我才刚从战阵上回来,身上就没什么钱……不怕,既是同僚,应该可以先许个诺,等明日再把礼物正式呈上吧。即便往日无甚交情,也不至于这点儿方便都不给……希望一会儿就能把青鸾给领回来,在我肚子饿扁之前,能有口热乎乎的羊汤喝。
不,只要把人领回来就成啊,大不了我们俩在外面吃?这个……可以算约会吗?
然而到了仓曹,却不见参军,只有一名小吏迎将上来。李汲问他主官何在,小吏回答道:“高副帅方待客,判司参军等都去赴宴了。”李汲不由得“啧”了一声,满心的懊恼——来晚啦,人都下班了。
事实上这年月人们普遍早睡早起,所以官员的下班点儿很早,996是绝不可能的。一般情况下,主要公务都在上午就处理完毕了,午休后基本上就是吃茶、打晃,防备突发事件,不等申初(十五时)便会散衙。
不过正午设宴,下午干脆不办公,这也有点儿过分了吧——高升究竟在想什么?
他还存着万一的希望,就问那小吏:“前任参军曾遣一官妓服侍我,你可知道么?我虽暂离,也留书请勿接回此女,难道交割之时,未曾说过此事么?”
那小吏回答道:“此事小人稍稍知之,两位主官交割之时,确实也说起过,然新任杨参军却道,官家人、物岂可长留私家啊?乃命接回……”
“则此女见在何处?我既归来,可能领回?”
小吏尴尬地笑笑:“此事小人做不得主,请李巡官明日再来与杨参军说吧……至于那官妓,见在副帅府上,伺候宴席……”
李汲转身就走,跨马直奔高升府上。门子拦阻,李汲喝道:“闻副帅设宴,款待宾朋,如何不唤我?!”一把搡开门子,迈大步朝内便闯,直入正堂。
堂上食案罗列,佳肴布陈,高升踞于主位,诸判司、参军俱列左右,觥筹交错,宴乐正酣。李汲抬眼扫视,只见除了正在堂中歌舞的几名官妓外,几乎每名官员身边也都有一妓伺候,而且酒酣耳热之际,行动举止,颇有些不那么端庄的……
邹青鸾赫然正在其中。
她明显有些不情不愿地倚靠着一名脑满肠肥的蓝衫胖官,衣襟半敞,露出一侧浑圆的肩头和胸前大片白腻,而那胖官的禄山之爪正尝试着往更深处探入……
李汲见状,自然火起。
这会儿高升也见到李汲了,当即一板脸:“李巡官,我并无相邀,何故擅闯啊?”
李汲强按怒气,朝上叉手告罪,随即问道:“请问哪位是仓曹杨参军?”
坐在那胖官下首的一名绿袍文官站起身来:“某是杨清,不知足下……”
李汲拱拱手:“不才李汲,前任娄参军曾遣此女……”说着话一指青鸾,同时双目如电,狠狠地瞪了一眼那胖官,瞪得对方脊背生寒,本能地就把爪子给收回去了——“……侍奉于我,今我既归,特来领回。”
杨参军不悦道:“这是官妓,又非你李巡官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