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汲相信,倘若不等李倓赴任,高升他们就尝试挽救败局的话,即便不能遏阻蕃贼的攻势,也能撤离相当多前线百姓,不使落入蕃贼之手吧。这笔账不算在彼等头上,还能算在谁的头上?
因而长久积郁的怒气,终于在见到美酒佳肴、官妓歌舞之时,混杂着青鸾被人给“抢”走的愤懑,一并喷薄而出。
他倒是也不后悔,并且考虑到自己方立大功,估计李倓不会严惩,最多申斥几句,让他去给高升道歉罢了……他不打算道歉,不过可以等事到临头了再考虑应对之策。
只是,倘若李倓要他把青鸾给还回去,该怎么办呢?就我如今的财力,肯定不够给青鸾赎身啊……况且终究是官妓,若无长官之命,即便出钱千万,也不是你想赎就能赎的。
想到这里,不禁头痛。这才低头瞧了一眼怀里的青鸾,只见那小娘蜷缩在马鞍上,双手牢牢揪着自己的腰带,就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雪貂一般。李汲心生怜惜之情,乃柔声问道:“你可害怕么?”
青鸾抬起湿润的双眼,望望李汲,随即赶紧垂下头去,低声道:“奴自然害怕……不想郎君的嗓门竟然恁般大,震得奴几乎晕去……”
李汲笑笑:“我是说,我自副帅宴席上抢了你走,你可害怕么?”
青鸾嗫嚅着答道:“奴不怕被郎君抢走,只怕明日,郎君还要交还奴婢……”
李汲听闻此言,不禁热血往上一冲,当即开言抚慰道:“谁说我要将你交还?便节帅下令,我也不还!大不了如此番形状,抱你乘马,我刀枪在手,杀出鄯州去——且看谁人敢阻!”随即冷哼一声:“蕃营我都能杀个通透,觑此鄯州,如平原马场一般!”如今精锐兵马全都调去前线了,鄯州还剩下谁啊,谁能拦我?
可是豪言壮语才刚出口,肚子不争气,突然间“咕噜噜”叫唤起来,倒吓了倚在怀中的青鸾一大跳,本能地把身子朝外一缩。李汲叹口气:“自然,我要先吃饱了,才有气力。”
“奴离开数日,不知厨下是否还有食粮,要么先去市上采买了,再给郎君做羊肉汤饼吃。”
李汲摇摇头:“不必了。”伸手一抓青鸾的手腕:“你心跳甚急,我听得出来,哪有精神再生灶煮汤啊?咱们不如去市上寻一家吃了,再采买,你晚间为我做汤饼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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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府群僚联名请辞之文,当天下午便交到了李倓手上,李倓不禁勃然大怒:“李汲岂能如此不顾大局?!”
相关情况他也都听说了,深恨李汲无礼——而且你本意是要去抢个女人的吧,不是纯出义愤,去呵斥高升他们白昼宴饮的吧?鄯州虽小,官妓也不是一个两个,你有那么急色么?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是个好色之徒哪?
哦,从前你闯殿救我,所以闯来闯去的闯成习惯、乐趣了吧?
然而想起当初闯殿相救之恩,以及前日闯阵杀蕃之勇,李倓怒气稍息,不禁有些犹豫。他是想趁机好好敲打敲打李汲,但李汲终究是自己的人哪,况且还有大用,至于那票吃闲饭的幕僚,自己却一个都瞧不上眼。我要是因此申斥李汲,甚至于责惩之,还让他去跟高升等人道歉,这不是亲痛仇快之事么?
从前总觉得做事当依律法,当依情理,不可任人唯亲,但真碰上类似的事情吧,还真难以决断……
没办法,只好把杨炎给叫过来,与之相商。杨炎苦笑道:“李汲虽转文职,其实还是武夫脾气,与长源先生丝毫不类……然而蕃贼未退,前日与殿下商议之事,也还用得着他,殿下不宜严责啊。”
李倓说那该怎么办?抖一抖手上的辞书:“李汲犯了众怒,若不能给群僚一个交代,将皆辞去,幕府必空。”
杨炎双手接过辞书来,一目十行看过,心中当即了然——李汲抢女人不过是个借口而已,那票家伙多半是冲着我来的!略一思忖,突然间放下辞书,叉手问道:“殿下可信我不信?”
“此言何意啊?孤对公南,自然是深信不疑的。”
杨炎不屑地瞥了一眼辞书,说:“彼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长留幕府,反易掣肘,都走了也好……”不等李倓反诘,便继续说道:“若殿下信得过杨某,便准彼等之辞,赠币相送,至于幕府人事,都交给杨某,我正好召请友朋、杰士,齐聚陇右,做殿下股肱、爪牙,必不使幕府久虚也!”
关键是,你对我有多信任,怕不怕我趁机大权独揽,把你给架空喽。
李倓以指叩案,沉吟少顷,缓缓问道:“可有意中人选么?”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忠诚的,但怕你急于排除掉那些掣肘的庸才,结果很长一段时间召不上合适的人来充实幕府——你是就这么表个决心呢,还是对于聘请何人,已有腹案了呢?
杨炎回复道:“不敢欺瞒殿下,臣已致信友朋,探问意向,原计划徐徐向殿下举荐,逐一替换旧僚——河东薛邕、相州源休,以及臣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