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急匆匆跑去见杨清,把事情一说。杨清怒道:“难道节帅竟如此看重那莽夫,不但不肯斥责,反要为他赎取官妓么?”
杨炎拉着杨清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李汲非寻常人也,乃是李长源从弟,且于太子、齐王殿下,皆有恩惠——此事容后徐徐与君说之。关键在于,今日诸僚请辞,在君看来,是为了李汲啊,还是别怀心思?”
杨清默然不语。
杨炎继续说道:“众人此举,实为要挟节帅,若节帅因此责罚李汲,以劝勿辞,则此陇右,真不可治矣!今节度判司、参军俱辞,唯留君一人,君若欲善保自身,还以遵从节帅之命为好啊。”
杨清无奈之下,只得接受了两千钱的赎币,签下释放邹青鸾的文书。旋即杨炎便带着文书来见李汲了。
李汲这真是望外之喜,也不假装动弹不得了,当即爬起身来,叩拜杨炎:“杨君此德,汲没齿不忘!”杨炎笑笑:“如此,创可愈否?可能随某去见殿下了么?”随即正色道:“国家方被难,陇右尚悬危,长卫又岂能因私忿而不顾公事啊?”
李汲急忙致歉,随即叫过青鸾来,把公文递给她,说:“你今已是自由之身,若有家可归便归,若无家可归,且烧汤烹肉,候我自节帅处归来用饭。”他当然知道青鸾是多年的官妓,家里人都死绝了,之所以这么说,只为表一个态度:
我没把你当私有财产看待啊,你是个自由人。
青鸾喜极而泣,双手接过公文,叩头拜谢李汲,李汲又命他谢过了杨炎。随即杨、李二人便并辔前往节度衙署,谒见李倓。
李倓见李汲腿脚利索地进来了,不由得一皱眉头,微生愠怒之色。杨炎见状,赶紧悄悄地摆了摆手,李倓会意,干脆对前事只字不提,只是问李汲:
“蕃贼虽败,却不肯退,在长卫看来,今岁之战,我军有几成胜算哪?”
李汲闻言,微微愣了一下,心说这事上午不都已经说过了吗?你是嫌我讲得还不够详细,所做判断不够明确么?
斟酌了一下词句,便回答道:“蕃贼胆气已丧,倘若能再增援鄯城一两万众,必可挫败之,奈何……”我也知道你手头没那么多兵啦,于是苦笑道:“如今唯有对峙而已,期敌粮尽自退。然而我方于蕃中情势,所知实浅,不知其粮运是否通畅,不知逻些尚有多少存粮,甚至于……不知道蕃贼是否还有余力增兵。
“绮力卜藏来请和,定是马重英的缓兵之计,既想麻痹我等,也想趁机探查朝廷的意向,是否会向陇右增兵。彼等必然趁此机会重振士气,再谋鄯城。鄯城的形势比月前为佳,但终究兵力不足蕃贼的半数,一旦战事重开,胜负恐难预料。”
李倓点点头,又转过头去问杨炎:“公南,以今秋之获,可能多募兵卒,增援鄯城么?”
杨炎微微摇头,回答道:“今秋天候尚可,陇右的收获,勉强可以说是小丰,但鄯城以西之粮,皆不能得,加上十数万百姓失地流亡,都需要赈济……臣虽如殿下谋划,将他们送至姑臧南山一带,以军法布勒,开辟荒田,充做民屯,终究今岁是赶不上收获了。尤其为了明岁考虑,还须计点、存留种粮,打造农具,购买耕牛……”
“如今鄯城内外之兵,约两万众,加上鄯州留守之兵,以及各州戍卒,将近四万,于所须粮秣物资,实在捉襟见肘啊。若是尽数运往前线,蕃贼去而复返,恐怕明岁便真的粮绝了。
“以臣的核算,今之陇右,养兵最多四万,不可再募。当然,最好是压缩到三万五千以下,才能有所积聚,不至于年年仓空粮尽,还要提防天公不作美,竟遇荒歉……”
李汲皱着眉头听他说完,忍不住插嘴问道:“河西之兵、之粮,难道不可用么?”
李倓代杨炎回答道:“河西原本七万之众,今却不足两万,自保为难,遑论调用?至于粮草……一则千里转运,耗费必巨,二来……长行转运并不在孤手中啊!”
李汲沉吟少顷,朝李倓一拱手:“殿下与我说这些,想是已有应对之策了,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听你们的意思,就是粮穷兵蹙,即便今年能把蕃贼赶走,明年的仗一样难打呗。这事儿我早就有所预感,可是特意把我叫来,详细分析给我听,那必定不是向我问计啊,更不是哥儿仨坐一起倒苦水啊,多半已有筹划——说吧,想让我做什么?只要对国家、百姓有利,对御蕃之战有利,我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哦,等等,李倓你不是妄想趁着畿内空虚,挥师东进,去京畿道抢粮食吧?甚至于直接杀进长安城内搞兵谏?!等郭子仪一回师,你就死定了呀!
还好我勉强也算了解李倓,他还不至于是个疯子吧……
李倓叹了口气,徐徐说道:“长卫昔日曾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虽是俗谚,却有道理。钱粮不足,兵士未练,即便有郭、李二将统军,有长卫直入敌阵,斩将掣旗,胜算也不过三成而已。偏偏朝廷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