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族长、帝德不提,他也不问,很快便在向导的引领下,一行唐人离开这小部族,策马直向乌德鞬山驰去。
未至山麓,即被回纥游骑所阻,询问来意,李汲实话说了。对方回复道:“可汗携可敦东行狩猎,不在牙帐,贵使可随我来,先择地安置,等待一两日。”
李汲趁机请问:“不知宰相可在左近么?希望能够先往拜见。”
帝德详细介绍过,如今的回纥宰相名叫顿莫贺达干,乃是英武可汗的亲侄子,年龄与叶护太子差相仿佛,比新太子移地健却要大上许多,为人智勇双全,深得可汗器重。李汲打算先游说顿莫贺达干,则有宰相与可敦一外一内,相互劝说,或许英武可汗答应增援陇右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吧。
游骑即引李汲等前往乌德鞬山北麓,只见无数帐幕,自山脚下几乎铺至天地相接之处,巡骑往来,警备森严,与那蒙兀室韦的小部族绝不可同日而语。离得老远,便见一座金顶大帐,几乎高出周边所有帐幕六到七尺,帐前竖立着可汗的白牦大纛,迎风舒卷,贵气迫人。
随即他们被领到金顶大帐侧旁一座帐幕前,游骑向守卫禀报,守卫入内通传,时候不大,便出来招呼:“请唐家贵使入帐,拜见宰相大人。”
守卫来到李汲面前,上下略一打量,便伸出双手来。李汲会意,当即解下腰间的佩刀、弓矢等兵器,交到对方手上。另一名守卫也跟过来,双手在李汲上下摸索,查无异物,这才反身掀开帐帘,放他一人进去。
这座帐幕虽然不如可汗的金顶大帐,却也颇为雄伟、宽广,分为前后两层,左右罗列执刀侍卫,还有几名穿着锦袍的贵人。就中黑熊皮上踞坐一条大汉,身形魁伟,长脸浓须,科头无帽,乌黑的长发打着卷披散在肩头。李汲叉手行礼:“这位想必便是回纥宰相了,下官李汲,奉命送信给可敦……”
那回纥宰相顿莫贺达干摆一摆手,口出唐言:“不必多礼,请坐吧。”李汲也不懂回纥的规矩,左右瞧瞧,却无席垫——地上铺着厚厚的毡毯呢,那几名贵人也不脱靴,都盘腿坐在毯子上——就干脆在顿莫贺达干正对面,隔着五步,屈膝坐下。
古书有云:“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可见五步以上,对于主人而言,是个比较安全的距离。
然而顿莫贺达干却招手:“贵使近前来坐,方便讲话。”
李汲不愿膝行,便起身朝前两步,看看对方的表情,又前进两步,最终只隔着一条矮几,在与顿莫贺达干伸臂可及处坐下了。
顿莫贺达干上下打量李汲,微微颔首道:“你叫李汲?曾听帝德说起过,唐家有勇士,角抵赢过了他,难道便是足下不成么?”
“正是下官。”
顿莫贺达干笑一笑:“可惜帝德有事他往,不在此处……”李汲心说你这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吧,却也只能敷衍道:“可惜,不得再见故人。”
“贵使此来,是为唐家天子送信给可敦的么?”
李汲摇头道:“非也,乃是奉了可敦三兄、我唐齐王殿下之命,前来送信。”
顿莫贺达干双目如电,在李汲面上一轮,随即笑道:“听说齐王殿下已被拜为陇右、河西两镇节度大使,方领兵抵御吐蕃的侵扰……未知前线战况如何了?”
李汲答道:“我军方扼守鄯城,抵御蕃贼之侵,下官来前,恰好平原交锋,胜了一阵,斩杀蕃贼数千,稳定了战局。”
顿莫贺达干闻言,突然间捻着胡须,大笑起来,旋顾左右道:“战事方酣,如何遣一勇士前来送信啊?多半有请援之意了。”
李汲心说这家伙好敏啊,果然不愧是一国的宰相——不过这样也好,可以直入正题,省得我再琢磨该怎么兜圈子。于是拱一拱手:“不知回纥可肯发兵救援陇右否?”
“这等大事,唯有可汗才能定夺。”
“阁下乃回纥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不可侵夺可汗的权柄,也自当有所主见,以便随时向可汗进献良策——则在宰相看来,是否应当发兵,救援陇右?”
顿莫贺达干笑着回复道:“我回纥牙帐与陇右,相隔甚远,倘若唐家能守,求我无益;若不能守,即便立刻发兵,抵达时也总在来年了——还有什么意义啊?”
李汲心道意义是不大,全是李倓、杨炎那俩书生算岔了路程所致……可是自己既然来了,总不好空手而归吧。因此便道:“我唐精兵强将,都在河北,以期一举殄灭叛贼。今陇右暂时空虚,自保有余,破敌不易。鄯城自然是守得住的,相信不必来年,蕃贼兵多而粮穷,必然退去。然恐明春再来,虚耗陇右粮谷,使我难以积聚,不能发起全线反击……”
吐蕃侵唐是有季节性的,一般都在春、秋、冬三季,而夏季炎热,绝不会主动发兵。李倓估摸着今秋若能迫敌退兵,明春未必来得及重整兵马复侵,可以太平到秋后,李汲则故意把吐蕃可能再度发兵的时间调前,以期求得回纥的增援。
他总不能直接说“估计今年赶不上了,请你们明秋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