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着急,跟杨炎商量是不是再派援军去救鄯城,杨炎却苦笑道:“即便我陇右倾尽兵马,也不及蕃贼之数,如此徐徐增援,不过多挨些时日罢了,不但于大局无益,反倒损耗钱粮。与其如此,不如壮士断腕……”
杨炎已经做好了弃守鄯城的一应准备工作,此前是怕被高升他们看笑话,所以咬牙硬挺,如今幕府僚属多半辞去,高升已是光杆司令,那他一个人想笑就由他笑呗,我躲在节帅的羽翼之下,怕之何来?
李倓尚在犹疑——这“行百里者半九十”,不能善始善终的滋味可实在太难受啦。固然早就有放弃鄯城的想法,但那得在吐蕃退兵之后啊,若在敌前撤守,要么军为之破,要么民为之杀,不可能有两全之策。
没想到李汲回来,却提出了一种新的可能性——
“殿下可召帝德来,许诺收留、藏匿叶护太子,但要帝德等人留在幕府效力,也算是酬答或者做人质吧。遂命帝德为将,军士更换衣甲,伪装回纥兵,再大张敦煌郡王的叶护旗帜,前出鄯城,去威吓蕃贼。若能吓退蕃贼最好,即便不能,也无害于大局。”
李倓闻言大喜:“此计可行,且长卫你谋划得面面俱到,大得孤心!”然后说你下去歇息吧,一两日后,希望你跟帝德一起出师,去援鄯城。李汲告辞而退,走到门口,却又折返回来,低声问李倓:“叶护太子之事,杨公南可知道么?”
李倓答道:“此事尚未与公南商议。”
李汲忙道:“殿下但云回纥内乱,帝德来投可也,即便对公南,也请勿泄叶护太子的所在——知道的人越少,越能保密,且即便将来有事,也不会连累公南。”
“孤明白了,长卫且放宽心。”
此时已然入冬,高原之上,气候更为寒冷,说不上滴水成冰,也差不太多了。李汲返回自家,青鸾迎入,又喜又忧——忧的是没料到李汲今天回来——
“仓曹方送一具冻羊腿来,尚未化开,郎君恐要稍待些时辰了。”
李汲还当那杨清懂事了,特意奉承自己,细一打问,才知道这只是幕府官吏人人都有的福利罢了——当然啦,具体到给羊腿,而不是什么骨多肉少的其它部位,杨清起码没有挟怨报复。
“羊腿难化么?”
青鸾微笑着回答:“也不甚难,先涂一些盐,再置于温水中,一刻钟便可化得。只是无论蒸还是煮,若想肉烂,总非一时三刻之功啊。”
李汲想了想,说不必麻烦了,今天咱们换种吃法。旋命青鸾去准备几样配料——熟芝麻、芝麻油、干韭花、菽乳,以及葱姜蒜等物。
青鸾自去准备,李汲则亲自入厨,抄过羊腿来,将障刀磨利了,趁冻切成薄片——他气力大、刀法精,虽然从来没练过这种精细的刀工,多试几次,也便成功。怎么算成功呢?切下来的冻羊肉片自然打卷,那就说明足够薄啦。
青鸾就官库里请领,以及从市场上采买诸物归来,只见李汲已然切得了满满两大盘的羊肉卷,不禁探问道:“切做薄片,难不成是要炙么?”这年月已经有了类似后世铁板烧的做法,即将石片或铁片烧烫,炙烤肉类或者菜蔬。李汲却笑着摇头:“稍后便知。”
只是羊肉好切,调料难成啊。李汲先在青鸾的协助下,将熟芝麻在臼中细细捣成末,再徐徐倾入麻油,撒些盐,调成糊状。关键这年月虽然已有榨油技术,但因为技术落后,成本过高,因而日常饮食中不常用到,而既然芝麻油不常用,自然芝麻酱就只能自己调了。
按照后世老北京的吃法,调料以麻酱为主体,还要添加韭菜花、腐乳和辣椒油。问题后世所谓的麻酱,并不是纯粹的芝麻酱,其中掺杂了几成花生酱,但这花生么……大概还在美洲丛林里自生自长呢吧。
抑且此世只有晒干的韭菜花,没有腌制的韭菜花,而具体韭菜花该如何腌制,李汲从来都没有研究过——就算有研究,也来不及啊,只能以干货替代了。腐乳倒是有,称作菽乳,据说始见于北魏,但直到今天,绝大多数南方人还接受不了。最后,自然没有辣椒。
这年月的辣味,主要得自于茱萸,然而李汲吃不惯那玩意儿——好比蒜辣和辣椒辣,吃在口中,完全是不同的感受嘛,茱萸亦然,辣得完全不正路。
因陋就简调成两碗酱料,然后就在院中生炭,架起一口砂锅来,注水,葱姜蒜为底,煮得沸了,便下羊肉卷。李汲先涮一卷,用筷子夹起,蘸了酱料,放入口中,眯起眼睛来细细咀嚼,用心品味——嗯,酱虽然差点儿,肉却甚好,肥美滑润,嫩而不柴。我早就该想到这一口啦,怎么穿越过来两年整,竟然才得着机会试做呢?
在口腹之欲上,岂可如此懒惰?!正所谓“吃饭不积极,肯定有问题”啊!
直到将肉咽下,这才抬起眼来,只见青鸾侍立在旁,紧盯着自己,面露好奇之色。李汲用筷子一指:“坐下,你也尝尝。”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