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梗脖子,一挺胸膛:“告诸君道——能!”
胡昊、羿铁锤等人听了,精神都不由得一振。李汲才要开言,郭昕却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即微微苦笑道:“然有两难,若可解,鄯城无忧,否则的话……”
李元忠问道:“是哪两难?还请郭兄明言。”
“第一难,如李巡官所言,是粮秣不足。”
这一场大战,扼守鄯城两月有余,就已经把府库物资消耗得差不多了,而今秋之粮因为是提前收割的,多半只能充作柴薪和饲料,则要供应这满城军民直到明秋都困难,还怎么应对蕃贼再来侵攻啊?
倘若城外大片田地尚可耕种,还则罢了,然而即便蕃贼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不敢大举来攻,他们随时都能派出游骑来骚扰啊,且临蕃城、绥和守捉等处既然失陷,不会仅仅骚扰城北了,则老百姓还怎么耕种?
胡昊问道:“可请节帅供输些粮秣……”
李元忠摇摇头:“倘若鄯州物资充裕,当日又何必寄望于鄯城之麦,而命我等试守呢?”
众皆默然。胡昊无奈,便问:“不知第二难为何?”
郭昕微微苦笑道:“这第二难么……鄯城未必能够长驻两万兵马!”
原本是根据吐蕃军去年侵攻的方向,查其用意,下一步必取鄯城,所以李倓才会把手中所可调用的大部分兵马都交给郭昕、李元忠,于此处死守。然而蕃贼既去,明年或将再来,具体攻打何处,现在谁都说不准啊,怎么可能放空沿边各州,只守一座鄯城呢?
“君等且看,”郭昕指点着地图分析道,“马重英为吐蕃执政,亲将十数万众来,结果在鄯城下损兵折将,被迫撤围,难道他会甘心吗?我虑他虽退,多半还会转道去攻打曜武军……”
李汲听到这里,眼皮不由得微微一跳,忙问:“可能救么?”
李元忠轻叹一声,回答道:“曜武军已孤悬边外,道路隔绝,终不可救……”
郭昕道:“曜武军若在,尚能牵制蕃贼,使其不易南向……若然失陷,蕃贼所可来侵的途径便更多了。一,可出大斗拔谷,绕自大雪山北,奇袭赤水军,威胁姑臧;二,既破威戎军,可沿浩亹水南下,抄至鄯州之后;三,顺河而下,过金天、威胜、宁边、积石故垒,指向达化、廓州;四,走洮水,攻神策、漠门两军……”
陈桴、羿铁锤听到这里,俱都变色——神策军那可是他们的老家啊!
李汲在旁插嘴道:“神策军以西,是吐谷浑故地,可能遣使联络,使其不能为吐蕃所用么?至于北面两路,或出大斗拔谷,或过威戎军,道险而长,蕃贼未必敢来……”
郭昕朝他点一点头:“李巡官所言是也,然而……我若毫不设防,则蕃贼必至!且蕃贼更可能舍陇右而杀向河西。”环视众人,缓缓说道:“因此如今汇聚鄯城之兵,必须分备各道,则于鄯城,能够维持万众便是极限了。若将万众二逆马重英,我并无信心,亦不可寄望于节帅再能及时遣李将军率兵来援……”
李汲不由得长叹一声:“我须处处戒备,敌却可循一道来,我本力薄,分而更弱,敌则力强,聚而更……更难抵御……”谁说防守仗比进攻仗好打来着?除非你提前知道对方会从哪儿来。
胡昊却还在挣扎:“左右还有大半年的时光,我可尝试复夺部分军镇……甚至于新修军镇,封堵各道,使蕃贼不易逾越……这陇右的山水甚险,往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陇右道东起陇坻,西接赤岭,深入高原,其地势确乎相当险峻。唐朝与吐蕃百年交战,先后在陇右道设置了二十余座军镇、守捉,其中少数是前进基地,多数则扼守险要,纯起防御功能,由此成就深固不拔之势。
然而地形再怎么复杂,关隘再如何密布,也总得有人去守,才能生效啊。此前陇右之兵将近十万——原本定额为七万五千,但自逾蒙谷、赤岭,进至西海附近后,军镇更多,军力亦有所增添——除分守各处外,尚能聚集起五万上下的机动兵力,倘若蕃贼敢来侵犯,便可前出与之决战。如今却主力东调,守御之兵尚且不足,哪里还能拼凑得出救援力量来呢?
为什么去岁吐蕃来侵,多座军镇瞬间沦陷?一,自然是守军不足;二,高升颟顸,不敢往救……但最重要的,即便留守军吏皆肯御敌,也得有兵可用才成啊。各军镇地势再如何险要,守军再如何拼命,倘若外无救援的话,也迟早都是会被攻下来的。
所以胡昊上下嘴唇一碰,说什么“我可尝试复夺部分军镇……甚至于新修军镇,封堵各道”,说起来容易,具体执行起来,难道却相当之大,人力、物力尽皆欠缺——对于他的妄言,李汲都懒得反驳。
可是也有人把胡昊的话听进去了——李元忠指点着地图,边想边说:“如郭将军所言,暂不论河西,只说陇右,为防贼沿浩亹水来,则必复威戎军;沿河而来,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