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松德赞笑一笑:“先赞普时,唐人竟逾蒙谷、赤岭,攻破石堡,杀向西海,接着先赞普又遇害,逻些城内,人人自危。然而旋即唐朝便生变乱,陇右、河西之兵纷纷东调,仿佛是搬开了压在我身上的一块巨石一般,使我可以顺畅呼吸——这难道不是祖宗的威德吗?不是佛菩萨的保佑吗?因而我对吐蕃终将兴盛,即便不能超迈中国,也足与之分庭抗礼,还是很有信心的。”
伸手拍了拍马重英的肩膀:“我对大论也甚有信心,大论千万不要因为一时挫败而灰心丧气啊。至于遣使入唐,打探东方战局,自然很有必要,此外也须多遣细作入于鄯州,打探李倓幕府的情况。”
马重英连连点头。
赤松德赞又问:“对于那个李二郎,你有什么对策吗?”
马重英有些犹豫地说道:“可遣勇士入于鄯城,刺杀他……”
赤松德赞大笑道:“大论说笑话了,他本人就是无双勇士,又有什么勇士能够刺杀他啊?不过么……可否设法,将他调离陇右?唐乱未已,而我吐蕃大军已退,则这般勇士,为何不去与安庆绪厮杀,却要长留陇右啊?大论下去想个好方法出来吧。”
马重英急忙叩首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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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确定吐蕃大军撤至境外后,郭昕、李元忠便即奏报李倓,请求发兵收复临蕃城、宣威军和绥和守捉——李倓允准了。
他原本便有修正前议,暂不放弃鄯城的想法,旋为李汲所带来前线诸将的方略,更鼓舞起了信心。李汲对此,却并不敢过于乐观,原本还打算趁着奏报的机会,规劝李倓——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咱们此前不弃鄯城,强御蕃贼,就已经冒了一回险啦,接下来当以谨慎从事为佳。关键是你初至陇右,兵马未整,粮秣不足,倘若轻弃鄯城,必定士气低落,一溃千里,所以非得贾勇冒险不可;但如今蕃贼已退,我军颇有斩获,你对朝廷也有所交代了,军民之心也逐渐凝聚起来了,还一味行险就不大合适了吧……
然而听李倓所言,军士尚能整训,粮秣问题却不大好解决,且若放弃鄯城,百姓也无着落,实处两难之境,李汲那些规劝的话,也便只能点到为止,不便苦苦相谏。
李倓就此允准了前线诸将之请,李元忠首先率军三千,去攻临蕃城。
临蕃城位于鄯州谷地的最西端,倚山而建,地势非常险要。但这险要是对于从西方杀来的蕃人而言的,其东侧地形则相对开阔平坦,并不太难攻取。因为距离吐蕃的核心区域较远,粮运不便,因而蕃军只留了七百步卒拒守,李元忠猛攻五日,终于将城池夺下。
随即在临蕃城中放置了马步军兵一千三百,李元忠自恃即便马重英再率大军来侵,也足够拦住敌人半个月甚至于更长的时间——就理论上而言,半个月后,鄯州的主力怎么也能赶来救援了。
此前之所以放弃临蕃,一是因为郭昕才入鄯城,兵马未整,未必堪用,不敢西去相救。二是临蕃西面,河谷稍稍宽阔处,尚有一座绥戎城。临蕃、绥戎之间,道狭难行,两城正好位于险狭河谷的两端,原本临蕃主守,绥戎则主攻,可以呼应西北方的神威军和西南方的定戎城。奈何马重英去岁先破神威、定戎,因为高升不派一兵一卒救援,绥戎之兵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两处沦陷。今秋马重英再来,先克绥戎,复逐败散的唐军而直抵临蕃城下,趁胜攻取。当时郭昕在鄯城,就距离远近来看,根本救不到绥戎,于是只得连临蕃都一并放弃了。
如今暂不复绥戎,只复临蕃,纯取守势,应当能够封堵盆地西端相当长一段时间了吧,有半个月,足够等到鄯城周边大多数田地完成秋收。
——因为吐蕃方面也有相当数量是典农为军啊,那吐蕃人还得收青稞呢,不可能太过提前派发大军东进。
当然啦,以鄯城十字路口一般的地势,仅仅堵住西口是不够的,因此既克临蕃,李元忠便转道北上,谋图收复宣威军。
驻守宣威的蕃军有千余人,抑且骑兵较多,乃以步军守险,而遣骑兵骚扰,李元忠连战四日,不能建功,郭昕复遣神策骑兵来助,却也仅仅能够将蕃骑迫入垒中去罢了。旋即安仁、白水两军蕃贼来救,李元忠被迫退兵。
倘若压上鄯城半数的兵马,不计死伤猛攻,应该可以收复宣威,但那就未免得不偿失了。随即李元忠复南下谋取绥和守捉,却也铩羽而归——关键是久战之后,唐军亦甚疲惫,蕃军以逸待劳,恃险抵御,占了相当大的便宜。
既然难以规复宣威、绥和,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郭、李二将分兵筑垒,堵塞南北谷道。北道新垒就建在土楼山麓,宣威方面的蕃骑多次前来骚扰,都被陈桴、羿铁锤率神策军顺利击退了;南道新垒则建于谷口和绥和守捉之间,一处名叫总寨的地方。
根据禀报,最晚明年元月,堡垒可成,驻入兵马后,便可放心让鄯城百姓返乡播种了。
李汲没有参与这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