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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请神策军中相对稔熟——哪怕从前在行在只有一面之缘——的将吏,这本是李汲的动议,当即得到了窦文场、霍仙鸣等人的鼓掌赞叹,也取得了王驾鹤的首肯:好主意!
从此虽然分为内朝外朝,其实共守禁中,自当搞搞联谊,拉近一下感情嘛,则英武军将吏做个东道,摆宴款待,非常合乎情理啊,谁都挑不出什么错来。当然更进一步,是两军中下级先打打交道,取得谅解,避免将来发生什么不必要的摩擦;最深一层,王驾鹤希望能够由此逐渐将手伸入神策军中,把鱼朝恩给架空喽。
窦文场、霍仙鸣不出面——宦官之间的事儿,内廷解决——请帖上署名者,以马燧、李汲冠首;预定的宴会场所,是在平康坊循墙曲中某家。
固然循墙曲在平康坊娼家之中,层次最低,但首都的三等人家,论品质和格调,就足够碾压外地郡县的一流院子啦。况且所请的多是武夫,真要是把他们领去吕妙真家,或者更高级点儿的南曲各院,娼妓上来先弹几曲瑶琴、琵琶,完了还请赋诗,人即便不当你们是故意炫耀身份,歧视外地人,设圈套做难,心里也肯定不畅快啊。
再者说了,好几十人的大宴,真摆在南曲、中曲,恐怕是卖了马燧和李汲都付不清账,且又不可能全走公家账上……
此番宴请,事先通知了循墙曲的都知(娼家首领),将周边多家院子的姑娘全都唤来作陪——平康坊内娼家,即便循墙曲,也不是莺燕成群的大院子,普遍一家有个头牌姑娘,外加六七名亦可陪客的婢女,也就到头了——保证每名客人身边,俱都有人侍奉。
神策军曾在行在时入卫宫禁,因而不少人跟李汲都是故识,即便后来屯扎陕县时不断扩充人马,有所稀释,呼朋唤友,最终也来了二十多号人,多半是队头(管五十骑)以上中下级军官。主人方面则是马燧、李汲,以及秦寰等军将五人。
因为人太多,宴席从屋内一直排到廊下,按照李汲的吩咐,菜色不求有多精美,但都需是大块的肉食和当令的蔬果,口味按照陇右习惯,不妨略重一些;酒也无须好酒,更不论品牌,只要够烈就成。
——当然啦,这年月没有蒸馏酒,所谓烈酒,撑死了也就二十度上下罢了。
李汲曾经从军陇右,惯于跟武夫打交道,马燧虽是书生,却也不怵这般场面。唯有秦寰见到神策军将们在席间大呼小叫,不分尊卑,或者当众搂着妓女上下其手,不免面露鄙夷之色。只是自家上官就在席上,轮不到他来呵斥,只得端着酒盏,避过一旁,冷眼旁观。
宴席一开,神策军将们就隔过马燧,先纷纷向李汲敬酒,说:“我等在陕,亦闻二郎勇冠三军,闯阵破蕃,实在是当世人杰。其实今日来会的,不全是二郎旧识,那几个未曾在行在禁中结实二郎的,也都是慕了二郎的名,特意求恳我等带携前来呢。”
一个相貌陌生的军将赶紧说:“正是,正是,原定由我当值,特意掏钱请同僚替换了,专为来看李二郎的风采。”
又有人说:“我等原籍,多在陇右,即便不是神策出身,或者镇西,或者合川,离乡日久,都不知道父母妻儿如何了……多亏二郎奋战御蕃,才能保得陇右不失,二郎是我等的大恩人,本当受我等之请啊,怎么倒让二郎做了东道?”
李汲笑笑说:“君等初至长安,自然是我与马参军做东道。将来共守禁中,吃酒的机会还少么?且等诸位将这平康坊逛熟了,再还请我便是。”
话音才落,眼角一瞥,忽见一将扶案垂头,面露哀戚之色。李汲忙端起酒杯来问他:“这位虽然面生,从今而后,也算是朋友了。可是招待有何不周之处么?”
那将闻言,赶紧端酒还敬,嘴里说:“不干二郎的事。我本籍在金天军,因听诸位之言,想起家乡已然陷贼,虽然去岁得到家书,父母尚在,但……但亲眷中为贼所杀、所虏者不少,由此稍稍有些感伤罢了……”
随即与李汲将酒杯一碰,“嗵”的一口,喝了个干净,双眉一轩,两眼瞪起,道:“敢问二郎,在陇右是如何御的蕃贼,总共杀了多少?可曾为我陇右之人报了深仇不曾?”
其余神策军将也都说:“正是,正是,各方传言,不尽不实,我等实欲听二郎亲口说来,陇右之战,究竟是怎生的打法,战果如何,可与军报所言相符么?”
因为谁都知道,这军报么,从来都是夸胜讳败,对于杀伤敌军数量会尽可能的注水,对于自家折损,却要想方设法往少了说。
李汲放下酒盏,站起身来,抬起手朝下稍稍一按压,屋中、廊下,嘈杂的语声当即静息下去。随即他叉起双手,作了个罗圈揖,表情严肃地说道:“李汲实有愧于诸君,虽在陇右奋力搏杀,奈何兵既寡且粮不足,不能予蕃贼极大杀伤,只能眼睁睁瞧着那马重英狼狈蹿去……当日若有君等这四千骑,李某将了,必能杀得马重英匹马不回,三五年内,蕃贼不敢正视我陇右!”
随即便将鄯城之战,原原本本,述说一遍。他口才本好,又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