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汲就此加入队伍,跟老荆并辔而行,叙叙别情,道道过往——不过问及平康坊娼妇之事,老荆却矢口否认,还说要打死那个到处传谣的家伙。
出了陕城,行不多远,身后又有叫声传来:“李兄慢行,且等一等小弟啊!”
李汲心说又来?你不回长安去向崔光远复命,跟着我来掺什么乱哪?立马等待,果不多时,崔弃追将上来,不等李汲责问,先开口道:“沈大家不放心李兄,遣我来看顾李兄。”
“大家”的意思,一般指主人,或者主母,崔弃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沈妃的身份,这才如此称呼。李汲当即瞪眼道:“我何须你来看顾?!”
崔弃摆出一付诚挚的面孔来:“昔在洛阳,若无小弟看顾,李兄能够生入圣善寺么?你不记得了?那时候李兄还没有胡须……”
李汲心说打住,这曾经冒充过宦官,乃是我人生一大污点,你敢说出来,我就敢打死你!忙道:“此去难免与叛军交战,你又何必冒此风险啊?”
崔弃道:“乃是沈大家的吩咐,若不愿我从行,李兄且返回陕县,去拒绝大家吧——我也能骑马,能舞刀,算不得累赘,必不坏你的事。大家但恐你见了叛贼,便不管不顾,直冲上去,平白送了性命,故此遣我前来——起码,我可以帮你收尸啊。”
李汲心说你真当我那么莽撞吗?反复驱赶,崔弃坚决不肯离开,无奈之下,只好说:“那你便紧随着我,若欲贼,自己先逃命……躲藏好了,不要遭逢凶险,我无法对崔公交代。”
二人对话之时,老荆一直在旁冷眼观瞧,等见李汲留下了崔弃,才上来问:“这位是……”李汲敷衍道:“好友崔措,是……故交家人。”
继续登程,崔弃也不多话,只是打马跟在李汲身后,李汲却忍不住时常回过头去,瞧瞧小丫头究竟在干嘛呢?老荆策马靠近过来,突然间提胳膊肘一拱李汲腰间,压低声音轻笑道:“原来你喜欢这种雏儿……”
李汲赶紧撇清:“只是故交之婢,遣来看顾我罢了,其实我……”
老荆闻言吃了一惊,回头又瞥一眼崔弃,才道:“婢?竟然是个女人?!”
李汲才是彻底惊了,心说原来你没瞧出来她是女人啊?那你适才所言……我靠这厮浓眉大眼的,谁能想到思想竟然如此龌龊!
赶紧转换话题,问老荆:“这军中带个女人,是不是不大方便?”
老荆笑道:“按律,女人是不可靠近军伍的,但……谁家军中还没有一两个女人啊,只须不声张,无人会来管你。”
李汲心说军纪啊军纪啊,这年月封建军队的纪律,再好也就这样了……
当日驻在峡石,翌晨再度驱策民伕上路,行不多远,大概到了崤山附近吧,陆陆续续的,撞见不少从洛阳城里逃出来的难民。向他们打探消息,才知道四日之前,叛军便已攻克了荥阳,直趋汜水,张巡急忙安排官民百姓出城避难。
李汲和老荆对望一眼,不由得都是暗自吃惊——叛军来得好快!
倘若李光弼按照原定计划,收兵退保河阳,估计洛阳东方各城,都留不下多少兵马守备,叛军乃可长驱直入——估计这会儿,都已经进了洛阳城了!
老荆道:“即便张大夫仍守洛阳不去,李司空屯兵河阳牵制叛军,料其前锋,必然绕城西出,有可能进抵新安城下。我等应当疾行,今夜暂歇于缺门,然后明日一早,我率骑兵东行哨探,看看哪条道路可走……”
李汲点点头:“我与你一同去。”
缺门在渑池和新安之间,只是一座小集镇而已,东向三十里便是新安,而新安,乃是洛阳西面第一座可资防守的县邑。估算在河阳的官军未破,洛阳城也未彻底夺取的前提下,即便叛军游骑,也不大可能绕过新安城跑得太远——缺门,暂时还是安全的。
但之后就不好说了,这支小小的运粮队伍,势必无法沿着大路经过洛阳,前往河阳。只希望叛军主力缘路而来,北方黄河沿岸、横水一带还算太平,倘若探查无误,可以兜个圈子进抵目的地。
于是翌晨太阳才刚升起,老荆就率领一百神策骑兵,离开大队,向新安进发——李汲自然追随在侧,而崔弃则不依不饶地一定要跟在他身后。李汲乃问崔弃:“除了放飞剑,你还会什么器械么?”崔弃道:“刀也能使。”李汲请人借一柄刀给崔弃,大概对方瞧这“半大孩子”身形瘦小,怕他舞不动横刀,最终给了一柄障刀。
李汲反复关照:“若遇敌,你便先避开……”崔弃朝他一翻白眼:“我自家的性命,自家保全——男儿大丈夫,如何啰里啰嗦的,有如市井妇人一般!”
一行人策马缓驰,才刚接近新安城,先出哨骑便身带数箭,狼狈而归。老荆大惊问道:“贼已到了新安么?”那骑士连连点头,但也不知道是跑马疲累,还是中箭痛的,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李汲道:“既能带箭而归,贼或不多,待我前出打探。”一抖缰绳,双腿磕一磕马腹,就朝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