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貌似极为惶急,伸手来抢,却被英武兵一拳正中面门,直接擂开。李汲斜眼一瞥贾明观,却见对方眉头一皱,似乎有些愣神儿。
“将来我看。”
部下捧着那摞纸张献上,李汲接过来一瞧,密密麻麻,全是精致的小楷,当先一页:
“与南陵常赞府游五松山——安石泛溟渤,独啸长风还。逸韵动海上,高情出人间。灵异可并迹,澹然与世闲。我来五松下,置酒穷跻攀。征古绝遗老,因名五松山。五松何清幽,胜境美沃洲……”
哎呀,这是诗啊,并且还写得不错……
当即喝问那人:“汝是何人,这是何处盗来的诗稿?!”
固然不能够以衣冠取人,但这年月不但能识字,还能作诗的,多半都是士人啊,为何做庶民打扮呢?平民百姓,或出富贾之家,有闲钱闲空读书,能够写一两首诗就挺了不起了,可这儿却有厚厚一大摞,并且一目十行观览之下,水平委实不低——很难相信是这獐头鼠目之辈所作啊。多半是偷来的!
那人初时还奋力挣扎,等被英武军擂了一拳后,整个人都萎了,当即伏地叩头,结结巴巴地回复道:“这诗稿……绝非盗来的,乃是家主人昔往江东访、访李太白,太白先生准许敝上抄录其旧作,后虽遗失……又得于绛,暂时交予小人保管……”
李汲闻言吃了一惊,急忙翻捡手中诗稿,果然被他翻着几篇熟悉的字句,比方说:《梦游天姥吟留别》、《春夜洛城闻笛》、《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等等……当即一摆手:“扶他起来。”
旋听贾明观在旁说道:“此贼一派胡言,李参军慎勿听信……”
李汲朝他一扬手中诗稿:“你方追逐之时,可知此人包袱里是诗文么?”
贾明观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他说我早就知道?那人捧一摞诗文行走通衢大道,这不是怀疑的理由啊,即便并非自有——刚才也说了,是主家交给他保管的——也或许是借阅的,是送人的,你这疑心究竟从何而起哪?除非有苦主,那你先拎出来我瞧瞧?而若说我不清楚……则你追这人干嘛?
李汲旋又将手中诗稿一抖,说:“难得,搜罗到那么多太白先生的诗文……”若非与李白熟识之人,以这年月的信息传播水平,恐怕五年十年都集不了那么齐全吧?李适向来喜爱李白的诗文,历年搜集,我也都借阅过了,还不到这儿的一半儿——李汲对贾明观所追逐那人的供述,就此信了七分。
于是问道:“老实回话——你家主人是谁?汝因何抱这些诗文行走,还被捕吏追逐?”
那人被英武兵一左一右夹着,提拉起来,哆哆嗦嗦地叉手回复道:“家主人是聊城举子,姓魏,讳颢……”
贾明观插嘴呵斥道:“分明是叛贼的细作……”
李汲陡然间扬声大喝:“闭嘴!”其声若雷,惊得贾明观倒退一步,剩下半句话就此噎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了。
李汲这才温言询问被擒那人:“不必理会旁人,汝且详细说来,既为举子之仆,因何为捕吏所逐啊?”
那人斜眼瞧瞧贾明观,又抬头望望李汲,大着胆子,一口气说道:“家主人赴京,来试春闱,居于务本坊东南巷旅舍之中。此前忽有军人来,诬家主人为叛贼奸细,竟然捕去,又来抢家主人珍爱的太白诗稿,小人一时慌神,乃怀抱诗稿而逃……家主人实实在在的不是奸细啊!若是奸细,如何能过礼部审核,得入春闱?恳请上官明察!”
李汲将目光徐徐移向贾明观。贾明观目光有些闪缩,赶紧叉手躬身:“参军休要听他狡辩,其主自聊城来,多半与叛贼……”
“你方才却说是盗?”
“啊,这个……其实末吏不知他是魏颢之仆,见抱着魏颢包袱逃亡,以为是趁乱盗窃……”
李汲心说这不扯淡呢嘛,光天化日之下,京兆府捕吏领着一票神策兵逮人,这得多脑抽的盗贼,才敢趁这机会下手偷窃啊?你自己琢磨琢磨自己的屁话,有一分可信度没有?
“魏颢何在?”
“这个……”
贾明观是京兆府捕吏,则其捕拿之人,理论上就应该押往京兆府囚禁,等待审讯。李汲问“魏颢何在”,本意是想打听一下,你所称的叛贼奸细,是仍拘在原地——也就是务本坊旅舍之中——还是已然押往京兆府了呢,打算何时审讯哪?谁想贾明观却结结巴巴的,没能及时回答上来。李汲由此疑心更甚,于是隔过贾明观,问他身后的神策兵:“汝等可知我是谁么?”
几名神策兵
叉手答道:“虽然不曾结识上官,却也知道李参军……”“参军大名,神策军中,何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李汲又问:“汝等是何人部下?”
“末等隶属神策左厢第四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