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啊!
崔光远心说不仅是你,我怕也没啥好下场……就此终于下定决心,先喟叹一声:“也只能冒一冒风险了。”随即下令道:“使李汲领威远、鄜延军,择日出城破贼!”
李汲躬身领命,乌崇福却有些茫然——哎,合着我说了那么多,结果让别人来领鄜延军?
随即崔光远退衙,李汲邀乌崇福等诸将到偏院商议军事。乌崇福暗自咬了半天的牙关,等到众将齐聚,实在憋不住了,先朝李汲深深一揖,开口道:
“京兆李二郎陇右御蕃的威名,我也是听得耳朵都……也常听闻。李长史自然是大将之才,奈何从未领过我鄜延军,恐怕将不知兵,兵不知将,临阵调用之时,难以得心应手吧?”
李汲会意地笑笑:“将军所言有理,兵将不相知,为军中大忌……”随即双眉一轩:“然而将帅不和,更是自取其败之道!”
李晟赶紧在旁边儿帮腔:“既然崔公有命,则我等必当恭奉李长史调遣,违者自可军法裁处!”
乌崇福两眼一瞪,便要发作,李汲赶紧一摆手:“良器言重了。”随即注目乌崇福,正色问道:“论起来,鄜延本乃朔方之一翼,是么?”
乌崇福闻言一愣,却也只能点头。
李汲嘴角稍稍一撇:“曩昔,朝命郭司徒卸河南之任,而改任李太尉,李太尉夜入洛阳,召朔方诸将来会,左厢兵马使张用济抗令不遵,甚至想要劫持李太尉,遂为太尉处斩于辕门!”
乌崇福嘴巴半张,却说不出话来。
李汲的意思:你们朔方兵马是不是习惯性不肯听从客帅之命啊?你也打算违令不遵么?则张用济的下场,你听说过没有?
郭子仪向来治军为宽,但对于违令不遵者,那也是肯下辣手的——否则他绝不可能打胜仗。等到了乌崇福这一层级,从军十数载,军中尊卑等级和军法军规,早就刻到骨子里去了,加上李汲虽是文官,却有勇名,故此以军律相压,他就本能的没胆量回嘴啊。
若非如此,以他的脾气,空降一个六品文官就想接掌手中兵马,早就炸了,不可能跟李汲好言好语相劝。刚才李晟那句话虽然是向着李汲说的,其实反倒拱起了乌崇福的火气,可这火气却又被李汲三言两语,给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李汲见乌崇福张嘴无言,心中暗道:这就是下马威,你懂得了么?但他也知道,光靠威压掌不住军心——否则李光弼在河阳早就稳了,不至于三番两次还得靠威胁杀将才能与史贼维持均势——从来恩威必须并用才成。
于是笑一笑,复道:“当然,将兵不互知,有如军令未申,本是为将者之责,李太尉不教而诛张用济,多少有些过份。但君等不知我,我却未必不知鄜延军,昔日也曾在河阳听仆固将军号令,率朔方军杀过贼,而鄜延本出邠宁,邠宁出于朔方,也不过日前之事罢了。”
乌崇福赶紧接口:“原来李长史在仆固将军麾下作过战哪,那对于朔方军的战法,自然是了解的……”藉此遮掩自己的畏怯和尴尬。
“虽然如此,”李汲继续说道,“我也不便直命鄜延兵,具体指挥,还须乌将军执掌。李汲奉崔公之命,主持出城破贼之计,愿如参谋,与诸君共同筹划——乌将军适才堂上所言,虽合兵法,但孙子云:‘多算胜,少算不胜。’岂可不再计议一二啊?”
“是该计议,是该计议。”
李汲当即一挥手:“取地图来。”
手点着地图,他一边在凤翔附近画圈,一边分析道:“凤翔府周边,俱是平原,田土肥沃,自古便是粮仓,想来不会授予那些东迁的胡部……”
乌崇福点点头,插嘴道:“凤翔府内,本无胡部,诸胡都是从北方泾、宁等州,或者西方秦、陇来的,山塬之上,可以放牧些牛羊,马却不多,种亦不良……”
“是故泾原军欲断胡贼后路,期以自乱,不为无理?”
乌崇福慨叹一声:“道理是说得通的,奈何……总该先遣人来与城内打声招呼,以便策应啊。况且五千泾原军,竟为万余胡虏所败,我实不知那泾原将是如何领的兵。大概是想独占功劳,因而大意冒进,遂于山岭间难以排布之处,仓促遇敌之故吧……”
李汲点点头:“则若我军潜出城去,沿山而西,也去抄胡贼的后路,又如何?”
乌崇福连连摆手:“不可!平原之上,兵马调动,难以瞒敌,贼必分兵前去堵截,到时候以寡敌众,又无后援,胜算渺茫。我先前的筹划,也是要迅疾出城,打胡贼一个猝不及防,倘若于城前阵而后战,徐徐前推,终究兵数太少,赢面也是不大的。”
李汲笑笑:“贼肯分兵,那便最好。”
乌崇福双眼微微一眯:“长史的意思是……”
“遣一支军由北门出,虚张旌帜,伪做西上,贼必分兵往敌。分兵则势弱,加之各营散漫屯扎,必然生乱,而仍守城下者,不知后路是否会为我军所断,也必挂牵、踯躅。由此如将军所言,急袭贼阵,长驱直入,可破郭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