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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鼎说李朝先来拜见他,为的是食盐,班宏听了,乃做恍然大悟状,李汲却没有研究过盐政,因此便将询问的目光移向班宏。班宏笑着解释道:“长卫可知,我等所食之盐,来自何处啊?”
“请指教。”
“河东蒲州富产良盐,你应该知道,然仅少量供奉关中,因为关中亦自多盐井、盐池。如京兆府富平县,华州栎阳县,同州奉先县、朝邑县……”
李鼎痰咳一声,意思说你扯太远了。
班宏这才急忙转入正题:“我凤翔府之盐,主要来自西面的秦州,长道县有盐井。此外灵州、盐州、夏州,亦皆产盐……”
他所说的这几个州连贯起来,恰好一个半圆,而圆心是……李汲立刻明白了,便问:“庆州无盐?”
班宏颔首道:“非唯庆州,泾、宁、邠俱无盐也。”
陇上之胡,主要就在这几个州里,则境内不产盐,食盐都必须从外州输入。
李汲便又问道:“则往年党项等胡,都从何处得盐?”
不等班宏回答,李鼎开口解释道:“我唐肇基之初,沿袭隋政,是不刻盐税的……”
唐初,并不实行盐业专卖制度,盐户也等同于编户,只是准用盐货来部分替代粮食纳税而已。高宗朝以后,首先在河东、关内几处较大的池盐场设置监使,以供京师及沿边军镇使用,不虞匮乏。天宝年间,准许地方政府自行管理和收缴盐税,以贴补农税的不足。
一直到乾元元年,因为财政窘迫,唐朝乃设置直属于中央的盐铁使,总理盐铁专卖,首任盐铁使便是第五琦第五禹珪。
看起来,李鼎对于第五琦的盐业专卖制度是相当反感的,他说:“使盐户别于编户,乱国家户籍;不使他人私自煮盐,绝了不少百姓的生路;设吏督刻,难免冗员之弊;官家专卖,更使商贾绝于道路。由此产盐之州,百姓往往被逼购盐,不产盐州,等不来官卖之盐,经岁淡食……第五禹珪只知聚敛,实害唐政,有如前汉之桑弘羊也!”
李汲好不容易趁对方停顿的机会,重新又问了一遍:“则诸胡往年从何处得盐哪?”
李鼎自己歪了半天楼,这才重新给扯回来:“第五禹珪变更盐法之前,自然由商贾输入;变更盐法之后,则由各池各井盐吏统筹,输之于各州、军,再由各州、军下拨。泾、邠、宁三州之盐,向由秦州调度;庆州之盐,则自盐州调度。”
李汲听了,却更感疑惑,忙问:“则党项缺盐,如何不去盐州索取,倒来求我凤翔?”
李鼎笑道:“朔方是个填不满的大窟窿啊!”
朔方节度使驻灵州,本领单于大都护府,夏、盐、绥、银、丰、胜六州,定远、丰安二军和三受降城。朔方军定额是六万四千七百人、马四千三百匹,但因为平叛战事的需要,不断扩充,如今恐怕已经不下十万之众了。
——当然啦,十万是个虚数,其中究竟吃了多少空饷,谁都搞不清楚,否则的话,也不会仅仅不足两万朔方军在仆固怀恩的统领下,从李光弼固守河阳了。
不管是实是虚,粮草调度总得按照十万左右来算,但朔方所领各州尽皆贫瘠,户口稀少,根本就产不出那么多粮食来,再加按例,朝廷每年还要下赐军服用布,而在目前状况下,朝廷又根本掏不出来……由此便准将灵、盐、宥、夏、丰等州的产盐,全都供输给朔方,让他们自己用食盐换粮食、布匹去。
即便如此,朔方军依旧年年向朝廷告穷,在这种情况下,想让他们匀一些食盐给庆、泾等州的胡部,可能性是很低的。
听了李鼎的解释,李汲当即摆手道:“我虽不曾查阅旧档,也知秦州之盐,既然还须供养邠宁军,则我凤翔也必不敷用啊,焉能供胡?”
班宏插嘴道:“若使党项自凤翔府购盐呢?”
李汲一撇嘴:“若非白送,而是购买,则彼等大可去朔方求售嘛。”
朔方的食盐肯定有富裕啊,正要用来交易粮食、布匹等物资,有市场,有需求,那不比从咱这儿买盐方便多了么?
李鼎笑一笑:“我方才亦以此,质问拓跋朝先……”
李朝先的回答是,朔方军已然打通了跟回纥的商路,大批盐货输向草原,恐怕留不下什么来给庆、泾诸胡了,所以他哥没办法,才会派他来凤翔府求告李鼎。
李汲听了,沉吟少顷,手捻胡须,徐徐说道:“恐非本意,彼胡是欲要挟于我……”
从庆州往北打,地广人稀,野无所掠,非常不划算,则党项羌想要劫掠人口、物资,就只能跟此前似的,向东去打鄜延,或者南下经过邠宁,也可能绕从泾州,来犯凤翔府。这时候向凤翔府请求售盐,无异于手捏着刀柄跟人讨价还价……
李鼎轻轻叹口气,道:“二郎说得是,我亦知之,然而……实不便拒绝……”
你把交易的大门一关,坚决不肯售盐,则诸胡缺盐,必再生乱,到时候二度兴兵,咱们这儿兵穷粮匮,实在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