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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汲还并不清楚节度衙署前发生的那场乱事,本年元月下旬,他带着家眷、部众,离开长安城,匆匆向东而行,途中经过陕州、洛阳等地时,自然要跟当地节镇打招呼,聚会欢宴一场。
但他原本并没打算再见薛嵩——因为薛嵩在滏阳,稍稍绕远,并不顺路——谁成想薛嵩却派人在界上相迎,请李汲再如去岁一般,到安阳去与他相会。
崔措提醒道:“薛帅无故相召,恐有恶意,郎君慎勿轻往。”
李汲笑着安慰他:“薛嵩要见我,必是有事相商,岂会无故?且若彼有恶意,我今一行不过数十人,入人辖境,三五日不能穿越,他随便发一哨兵马来便可杀尽,倘若伪装盗贼,便朝廷也莫可奈何,又何必要谋我于安阳城内?”
当然最主要的,李汲料定别说薛嵩了,就算素怀野心的田承嗣,也不会那么快便再次掀起反旗来,那薛嵩怎敢轻易加害自己哪?
崔措还是不放心,说:“那便让我跟从在郎君之侧,若逢凶险,便护着郎君杀将出去!”
李汲略微想了想,首肯了——虽说杀出衙署不是好主意,但若万一薛嵩真起歹意,妻子在外一样不安全啊,倒不如二人相互帮衬,或能转危为安。
于是进入相州,携同崔措,一起去赴薛嵩之宴。薛嵩果然又把侍女红线给叫出来了,宴间弹阮助兴。
寒暄几句,酒至半酣,薛嵩终于说起了正题:“吾麾下将吏,多有从魏州带出来的,其亲戚、友朋,仍留魏州,前日亦请李帅稍稍看顾些,却为何要横夺其产业、搜捕其眷属啊?难道李帅不欲与我昭义军和睦相处么?”
李汲茫然问道:“薛帅所言何事?某方自长安归来,一去数月,隔在两年,近日镇中之事,委实不知……恳请薛帅明示。”
原来月前李子义等防军鼓噪作乱,为羊师古所平,颜真卿不但从羊师古刀下抢得了几十名乱兵的性命,且急召雷万春回来,大索军中,又揪出来不少有心倡乱之人。详加审讯之下,抽丝剥茧,大致可以摸清楚那些流言的来路了——
乃是州内大户,不满颜真卿加税的政策,暗中串联并且造谣,欲图挑起兵乱,迫使颜真卿改弦易辙,或者干脆将其轰出魏州去。
其实此前动乱之际,武夫而拥重兵,别说普通农户了,即便很多富家、士人也都深受盘剥——正如昔日颜真卿对李汲所说:“伪燕时,河北各州例有养马钱、行道钱、盖屋钱、植苗钱……甚至于节镇娶小,都要普收梳妆钱”——本应习以为常。问题颜真卿这回是在减免租、调的前提之下,按田亩数加征赋税,这我等多纳些还则罢了,泥腿子反倒少交钱粮,世间哪有这般道理?这不是乾坤颠倒,纲常紊乱么?!
由此才在羊师古暗中的推波助澜之下,煽动作乱。等到乱平,羊师古还特意帮忙衙署顺藤摸瓜,很快就把那些富户给攀咬出来了,至于他那个其实并未参与谋乱的六叔,也被定为了罪魁。
颜真卿做事毫不手软,即命雷万春领兵,协助县乡捕吏,一连抄了二十多户富家,人皆捕拿下狱,田地收归官有。
辖区内土地兼并严重,颜真卿早就瞧不顺眼了,还嘲笑杜黄裳给李汲献上的抑压大户政策太过纡缓,不能济急。于是趁此机会,揪住了,或者说捏造出彼等的把柄,正好将各县大片良田先收归节镇所有,再拆分、赏赐给那些佃户耕种。
只是如此一来,捅了昭义军的马蜂窝——魏州不少富户都与昭义军将吏藤葛瓜蔓,牵扯不清,李汲此前也正是因此投鼠忌器,才不敢大范围地劫富济贫——很多人跑去向薛嵩哭诉,请薛帅给他们做主。薛嵩行文元城,颜真卿却按下不答——老头儿既瞧不起薛嵩,又对这些降将存有天生的恶感,根本就不愿意搭理对方。
薛嵩无奈之下,只得拦住归镇的李汲,当面相问——魏博该是你做主吧,你家司马做的那些污烂事儿,你得管啊。
李汲一头雾水,只得向薛嵩请问其中缘由,薛嵩大概齐讲了。当然啦,基于立场不同,又是局外人,则对魏博内情,所言颇多歪曲,好在李汲足够精明,换个角度去尝试理解,很快便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
于是薛嵩话音才落,李汲便借着酒劲儿,手按几案,身体陡然一起,臀部离开小腿,挑眉喝道:“这便是薛帅的不是了!”
他这动作、姿势,既可以认为是人在心情激动之际的本能反应,也可以看作是蹿前动武的前奏,薛嵩见状,不由得大吃一惊,身子本能地朝后便仰。旁边阮声一滞,红线似有意,似无意地就把右手五指松开了阮弦……
李汲、崔措,都不由得一斜眼,偷瞟此女。
好在薛嵩见李汲只是身子挺起,却并未扑上,终究他大风大浪也见得多了,很快便镇定下来,当即沉声问道:“如何倒是我的不是?”
李汲反问道:“薛帅领相、卫、磁、洺、邢五州,地方广袤、物产丰饶,而我只有魏、博两州之地,难道稍有几片良田,薛帅也要来抢么?!”
“吾哪里会抢你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