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则魏州田地,都是我魏博镇该管,是收归官有,还是分于百姓,颜司马自可做得了主,又何劳薛帅垂问?!”
“此言毫无道路……”
“我之所言,便是道理!薛帅虽已离开魏州,却仍以麾下将吏亲戚、友朋为名,占我耕地,难道以相、卫五州之广,便无寸土可以赏赐彼等么?我此前不待薛帅开言,便先行文滏阳,言及此事,是恐伤两家和气,暗示薛帅尽快处置而已,孰料薛帅却假痴不癫,装聋作哑……”
李汲自然要给颜真卿站台了。遏止土地兼并的逆潮,打击豪强大户而归田于小农,无论他站在后世立场上,还是站在当代一名合格的地方官立场上,都认为这一大政方针并无丝毫差错。虽然对目前魏州内部情形并不了然,颇有些暗怪颜真卿做事操切了些,但步子既已迈出,便绝无退缩之理——这回要是缩了,下回还有机会收拾那些豪强地主吗?
具体颜真卿的策略是否妥当,手段是否酷烈,大可以等我回去魏州,再做调查和商议、调整,在此之前,我绝不可能承认颜真卿所做所为有什么差误啊。
只不过吧,话虽如此,李汲本可以采取另一种方式回复薛嵩,比方说以不明其情为由,砌词敷衍,且容归后再议。偏偏李汲觉得,此情此境之下,自己绝不能给薛嵩好脸色看,示人以怯,而必须旗帜鲜明地站在颜真卿一边,当面呵斥薛嵩——我魏博镇的事儿,你别插手!
因为魏博镇与都畿的联系,被昭义军切断,且无论铜铁还是战马,都需自昭义军购取,故此两家虽然表面上和睦,甚至有结盟之意,魏博终究是处于下位的,李汲对此自感不满。实话说,若非薛嵩坐拥五州之地,户繁军强,且在河北降将中口碑又最好,他必定先谋相卫,以期打通西路。
由此李汲总想找机会扳回一城来,得以真正与薛嵩平起平坐,恰好今日酒席宴间,薛嵩问起颜真卿在魏州抄拿大户之事,其言颇有责问之意,那李汲自然光火啊,正好以酒遮脸,给薛嵩一个下不来台。
而且李汲最后还一拍几案,作势欲起:“要不然我这便返归长安,上奏朝廷,将魏博也交予薛帅,可满意否?!”
薛嵩当场就慌了。
他是很想为底下人出头,保留昭义军集团在魏州的外部产业,但并没有就此跟李汲撕破脸皮的意思。此前李汲过相来会,言辞虽然不卑不亢,但话里话外,坐稳魏博,还须仰仗薛嵩的支持,薛嵩多少有些飘飘然。由此今日才敢拦阻李汲,当面质问。
谁成想李汲就跟把涂了油的干柴似的,一点就着,甚至于要将魏、博两州拱手相送!但他那是相送吗?他若返回长安,上奏说薛嵩希望兼领魏博镇,朝廷会怎么想?必定以为他薛某人野心甚炽,勒兵阻李汲还州,谋夺其地——这跟扯旗造反也没多大区别啊!
由此赶紧摆手:“李帅,李帅,何至于此?薛某不过与你商议罢了,并无插手魏博政事之意。”随即一瞥红线,命道:“汝来,代我向李帅敬酒致歉,恳请李帅安坐。”
红线急忙将阮放在身旁,然后膝行而前,至李汲案上,斟一杯酒,纤纤柔荑捧了,举过头顶,口称:“敝上言辞若有不敬处,奴代敝上向李帅致歉,请李帅饮此一杯,消了胸中块垒,且安坐,与敝上好言相商吧。”
李汲一直紧盯着红线的动作,在旁人看来,多少有些无礼,怕是美色在前,这小年轻有些心旌摇曳了……其实他是瞧出来小丫头手上有功夫,生怕对方借敬酒为名,突施偷袭。等到红线将美酒奉上,李汲这才稍稍卸除防备,单手接过,一饮而尽。
随即吩咐:“汝也代我向薛帅敬一杯酒,作为还礼。”
红线躬身一礼,便又行向薛嵩案前。李汲重新踏实坐稳,随即双眉一塌,叫起苦来:“薛帅啊,魏虽大州,博亦不差,奈何久为乱军所据,兵燹纷作,前日我入州时,点查府库皆空,鼠雀亦愁……某与薛帅不同,初任一镇节度,囊无余财,便欲割私而奉公也不能得……”
言下之意,原本魏州在你治下,那你西守相、卫的时候,是不是把该留给我的钱粮全都带走啦?
薛嵩才刚喝了红线递过来的小半杯酒,正待开言解释,就听李汲又道:“薛帅自率将吏西行,留下数万兵卒,无食无衣,竟于某入镇时啸聚鼓噪,恳请收录——可是我哪有那么多钱粮来养兵啊?被迫扫尽仓底,将出些旧绢来,交予麾下,命往淮上购粮五千斛,以备急需。
“淮上前岁丰收,直至去夏,陈粟也不过一斗四十钱而已;然自水道北输,过相、卫而至魏州,诸关抽税,价竟倍之,达到七十余钱!”
薛嵩不由得吃惊道:“竟有此事?吾却不知!”
其实吧,李汲上回过来,就跟薛嵩商量过商税问题了,薛嵩答应魏博镇的货物过境,减免诸关卡之税,总计只抽半成。问题包子天不是从河南道北部曹、郓、滑、汴等州买的粮——因为没有——而被迫跑去了淮北的徐、泗等州,那么返程之际,就必须先通过武宁、宣武、义成等军辖区,那些地方可跟魏博没有商贸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