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最终,还是李泌自己把借口——不是把柄——送到了元载手上。
且说李豫常患西蕃之侵,以问群臣,李泌便上《困蕃之策》,其主要内容是:
国家每秋集结关中诸镇兵马,西守大震关、凤翔等处,密布寨垒,使吐蕃无隙可趁——尤其今已破迁西羌,李抱玉又平南山群寇,唐军可以全力御蕃。而吐蕃既陷凉州,又不能下陇,其主攻目标必定指向瓜、沙等州,以及镇西、北庭。
可以向回纥请兵,促其南下,助守西域,让蕃、纥之间恶战几场,结下不解之仇。由此将吐蕃主力长时间牵系在北,同时朝廷遣使南下,结好南诏。
当初是云南太守张虔陀索贿不成,羞辱并且诬告南诏主阁罗凤,遂使阁罗凤兴兵杀张虔陀。鲜于仲通率八万大军南征,阁罗凤请降不允,最终在西洱河大败唐军,两家就此结怨,南诏倒向吐蕃。
然而据传,阁罗凤于数度击退唐军之后,反而在其首府太和城中立一石碑,写明不得已而叛唐的缘由,并对左右说:“我家代代侍奉中国,累受封赏,期盼后嗣能得归唐。若唐使者至,可指此碑,以洗清我之罪也。”
尤其吐蕃以助南诏御唐为名,夺占多处险要,驻扎重兵,索取军资、供给,南诏不堪其负,阁罗凤实有归唐之心。若能游说南诏,使逐蕃军,并在南方侵袭蕃地,则数千里之间,吐蕃被迫要南防南诏,北敌回纥,其军疲于奔命,久必困穷。
此外李泌还建议:“今蕃贼在陇右、河西,以牛运粮,粮尽而牛无所用。请发所藏恶缯,染为彩绢,通过党项与之贸易,每牛不过花费二三匹缯,则总计十八万匹,可得六万余头牛。再命锻农具、籴麦种,分赐沿边军镇,招募戍卒,耕荒田而种之。关中土沃而久荒,所收必厚,戍卒获利,耕者渐多。如此实边而便农,比及五岁,可言破蕃矣!”
李豫览策大喜,便募可以出使南诏之人。元载趁机指使党羽上奏,说南诏相隔悬远,其情又不分明,必遣高才之重臣往说——言下之意,既然李泌你出了这个主意,那唯有你才能说服得了阁罗凤啦!
就此诱发朝野舆论,群议汹汹,那李长源肯定扛不住啊——他还要脸哪——被迫主动请缨,充南诏招抚使。
李汲得报,这个恨啊,且又担心——如今的交通状况可不比后世,不但蜀道难行,而且云南烟瘴之地,就阿兄你那身子骨,跑这一趟还不得累死?估计元载也是这么打算的,一去一回,恐怕得一年多时间,他就有机会彻底消除李泌在朝中的影响力啦,即便你得胜而回,中朝也不会再有你的位子了!
李汲心说我早瞧元载那厮不地道——你说一彻底不要脸地抱李辅国老阉粗腿的家伙,能有什么好操行了?且此人治政水平也只中平而已,据说擅长财计事,但正经没管过几天户部,可以说毫无建树,怎么两朝天子就都任由他独断中枢呢?
私下与幕僚们说起,颜真卿对此问题的看法相对简单一些,他说:“元载入政事堂,本是李辅国援引,更仗辅国之力压制群僚,逮辅国去,其势已不可制矣。且政事堂诸相多庸碌无为,但求安保禄位,乃不能与元载相争……”
反倒是杜黄裳和高郢的见解更深一层——当然啦,他们不敢当着颜真卿的面说。
杜黄裳道:“今圣初登基时,朝臣几无可信之人,且李辅国势大,故而拉拢元载,以为拮抗……”李汲微微点头——想当初还是他帮忙李适和元载牵线,一起图谋李辅国的呢。
“……其后虽罢李辅国,却用程元振、鱼朝恩。阉宦得势,太阿倒持,圣人岂能不知啊?然恐政事堂独大,故不得不重内廷以成均衡之势。则除非罢黜诸宦,不使参政、掌军,否则政事堂必用元载——载虽奸邪,却能任事,如裴公(裴冕)等,垂老颟顸,俱不如元载也。”
高郢补充道:“鼎足三立,始能稳固,而圣人所用之鼎,内廷、外朝,诸镇是也。”
李汲徐徐颔首:“公楚所言,最中窍要。”
如今支撑唐朝的三大势力,内廷、外朝和诸镇,实话说前两方皇帝都容易制约,起码替换其为首之人,只须稍稍动些脑筋便可办到,不至于酿成巨祸;唯有诸镇节度,是李豫不敢轻易触碰的——此前不过处死来瑱,便使得诸镇离心,但来瑱还不是节度领袖呢,难道李豫敢杀郭子仪、李光弼,或者仆固怀恩吗?
因而为了制约诸镇,就必须培养强有力的中朝政权。只是诸镇远而中朝近,政事堂若是坐大,虽然不至于威胁到皇帝宝座,却可力夺天家权柄,为此又不得不权重内朝——既包括宦官集团,也包括李泌等翰林学士。由此三股势力相互牵制,维持一定钧衡之势,皇帝才可能睡得着觉。
关键在于安史之乱后,天家威望大降,李豫本人也非强势君主。倘若换了太宗或者玄宗前期,根本不必要立什么鼎,自然四方俱朝禁中啊。
然后拉回来说,肃宗李亨留给儿子的宰臣,苗晋卿、裴冕、裴遵庆都是庸碌之辈;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