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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并不寄望河北诸镇的钱粮供奉——其实河东、关中,甚至于剑南、山南等处,也是一样的——税收多来自于中原未设节度、观察的诸州,以及江淮地区,因此就总体而言,岁入还不到开元、天宝极盛时的三成……
李汲既镇魏博,颇感钱粮方面捉襟见肘——关键是要养三四万兵,若在乱前太平时节,两州戍卒不过万余,那肯定有富裕啊——更是一文钱都不打算向朝廷进贡。可惜颜真卿不这么想,反复陈情,说我们多多少少,必须有所贡献,好为关东诸镇做个表率。去岁节帅初入镇,还则罢了,如今府库说不上充盈,但只要量入为出,俭省些用,总还能腾挪出数千缗来的吧。
魏、博两州往年的土贡,主要是丝织品,以及紫草,积累多了,一时外销不尽(因为商贸还不算繁荣),而李汲又不习惯以实物充作赏赐——织品还则罢了,赐人紫草?他认为那纯粹糊弄事儿,还不如逢年过节发点儿粮、油呢——倒是还有不少的富裕。由此在颜真卿的反复恳请之下,最终李汲批了五十石紫草,及各类丝织品总计五百端,遣人押往长安进贡。
然而今日尹申来报,说咱家的贡品运至华州,被人给抢了……李汲不禁拍案大怒,便请颜真卿等幕僚前来会商此事。
贾槐也在其间,闻讯当场就蹿了:“早便听说那周智光桀骜不法,便他镇监军使都敢谋害,便崔观察(崔圆)的供奉都敢扣留其半,如今更惹到我魏博头上!难道他以为节帅之锏不重么?!”
颜真卿摇头道:“消息传来,说是为盗匪所劫,或许不干周智光之事。”
高郢一梗脖子:“周某惯于以兵为盗,隔绝东西通途;且华州生此巨寇,焉能说不干其事啊?私以为,若非周智光怂恿,彼也定是默许的。”
李汲冷笑道:“华州巨寇,便是周智光本人!他杀一两个宦者还则罢了……”反正焦希望不在旁边儿——“崔圆老朽,自也可欺,然其竟敢辱及本镇,是可忍,孰不可忍!”
杜黄裳忙道:“我请为节帅拟奏,弹劾周智光。”
李汲一摆手:“弹劾何用?周智光之恶,天下咸知,为其距离长安太近,朝廷投鼠忌器,不敢遽申挞伐也……”话说到这儿,却不由得双眼微微一眯,稍稍有些愣神儿。
因为他终于想明白了:李适来信之中,话说得并不是很通透,但影影绰绰的,是在暗示朝廷方有腹心之患,不能施力于河北;原本还以为是指蕃贼侵扰,如今才恍然大悟,多半是指周智光横躺在卧榻之策。
世间藩镇,泰半骄横,李汲初始——还在做禁军将领的时候——还极为不忿,以为有汉末、晋末之乱象,其后所见所闻渐多,也就麻木了,习惯了。尤其等他也做上了节度使,屁股一歪,乃觉得这一亩三分地还是自己彻底说了算的为好,朝廷越少插手越佳,对于那些跋扈藩镇,竟多少找着些同理心。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这种想法要不得,于国于民,并无益处。可是再想想,以如今唐廷的贫弱,势不能统御天下,则诸镇虽然近似割据,只要依旧奉唐正朔,且不能世袭,还不至于沦落到春秋战国的动乱局面去吧。况且绝大多数军民百姓都是同一民族,使用同源的语言、相同的文字,中央朝臣、地方幕僚也五湖四海,来自各处,则即便此种局面维持个一两百年,也不会变成神圣罗马帝国名义下分崩离析的德意志……
因此李汲对周智光的恶行虽有耳闻,却并不怎么往心里去,只是郁闷,那厮抱着鱼朝恩的粗腿,升晋得也未免太快了些。若论自己在陇右御蕃的功绩,倘若多守几年,也能有一镇观察、节度之望,结果为了扶保李豫父子,在禁军中蹉跎数载,才因护驾之功鱼跃龙门。原本觉得自己的升官速度虽然配不上穿越者的身份,相对于这时代土著而言,已经算快的了,谁成想才上直升机,就见周智光绑在火箭上一飞冲天……
还有一个一飞冲天的,那就是自己昔日的部下梁崇义,如今已为山南东道节度留后,且其上也无节度使,几乎总领一道十八州。李汲觉得吧,这票倖进之辈拉低了我等观察、节度的普遍素质,此风若不急刹,恐怕自己将来要与一群小辈、鲁夫为伍!
拉回来说,他对梁崇义还稍稍关注一些,终究是从自己幕下出去之将,至于周智光,素无交谊,且两镇相隔悬远,则那厮劣迹再显,仿佛也跟自己没太大关系。终究自己麾下还没有十万兵马,即便不搭理朝廷,也不可能真正横行天下,且总不可能从河北一路杀到同华去吧?
谁成想自己不去搭理周智光,那厮却无意间变成了自己的绊脚石——朝廷若连周智光都治不了,那肯定没心情去对付田承嗣了。
他这里稍稍愣神儿,幕僚们不禁诧异,猜不透节帅心中所想。于是高郢建议说:“可以行文同华,责问周智光,命其发兵捕‘盗’,交还我魏博的贡物。”
李汲摇摇头:“以那厮的素行,便行文也是无益的。”随即环视众人:“倘不能制其恶行,唯恐各镇都将效仿,天下虽大,分裂在即!则我欲讨周智光
,君等可有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