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若不伐周智光,唯恐梁崇义将追步于后;河东辛云京此前诬告仆固父子,仆固来朝,彼却不归,亦多半有异心。到时候东方隔绝,朝廷政令,不能过同、华,则关东甚至于江淮,都将别为一国矣!难道圣人虑不及此么?”
李适答道:“终究相距太近,圣人多少有些投鼠忌器……”
李汲反驳道:“圣人忌的是什么器?神器在其掌中,周智光那贼鼠不过于足前逡巡,做势欲扑罢了。李某此来,敢请一纸之诏,并一两千兵,可保生擒周智光,献俘阙下!”
李适听了,精神不由得一振,忙问:“长卫有何妙策,可能说与孤听否?”
李汲说我当然可以说给殿下您听,但——“殿下不可告知于圣人。”
“为何?”
“殿下一举一动,或在那鱼朝恩监控之中,而鱼朝恩是周智光的荐主,多半不愿圣人讨伐周智光——退一万步说,我与鱼朝恩有仇,则我所献之计,彼必从中作梗。且……”
说到这里,略微一顿:“臣言不恭,殿下勿怪——父子而为君臣,未必能够信而无疑啊。”
你若不是皇太子还则罢了,你们老李家皇帝和太子相互猜忌,那是有无数前科的,则越是你的上奏,恐怕皇帝越是会多留个心眼儿,琢磨琢磨,是不是想要趁机扩展东宫的权柄啊?那鱼朝恩便容易趁虚而入啦。
“臣听说阿兄去后,天子最信者,是和政公主,殿下不妨先奏明公主,恳请公主寻机向圣人进言……”
二人商议良久,第二天李适便去求见和政公主,然后和政公主再次进宫,求见李豫。屏退身侧侍女、宦官之后,公主直截了当地对李豫说:“周智光劫了李汲此前的贡奉,李汲暴怒,自请讨伐周智光。”
李豫闻言一愣,随即怫然不悦道:“李汲又来多事……不想他脾气竟如此的暴躁。”
和政公主道:“李汲所言,也有道理。彼在外镇为将,统领重兵,仗恃的是朝廷之望,与其个人之威;则若周智光害国而不惩,朝廷望损,魏博贡劫而不复,李汲威轻,恐再难统御河北的骄兵悍将了。且其所言,周智光易除也。”
李豫皱眉问道:“同华三四万精兵,何云易除?”
和政公主道:“周智光将供赋俱归自家,却纵兵为寇,以之充饷,将卒必不能附。但须朝廷一纸诏下,只诛首恶,胁从不论,则必有响应者,趁其乱而伐之,周智光不过一匹夫耳。且李汲还说……”
“他还说什么?”
“一切但恃力而不得众者,都不过是纸老虎罢了。”
“纸老虎……”李豫撇撇嘴,“说得好生轻巧。难道李汲能将数万魏博军开来同华,讨伐周智光不成?”
和政公主摇摇头:“李汲自请禁军一两千,且无劳国家之财,便可为陛下平定同华。”
李豫一拂袖子:“国家大事,须非儿戏——命李汲即刻归镇,他若舍不得那些贡物,朕赐还便是了。”
和政公主听了这话,当即俯身而拜。李豫大吃一惊,急忙伸手搀扶——你这是干嘛啊?你还怀着孕呢,要当心身体啊!
和政公主道:“天下节镇,跋扈而如周智光者多矣,忠悃而如李汲者鲜矣。今忠臣自请讨贼,而陛下不允,是消忠节之气,而涨奸佞之势,臣妹期期以为不可。若不伐周智光,他镇必有效仿者,便李汲有万夫之勇、数万之军,亦难为陛下定之。且若李汲失望而归,从此但求自保禄位,而不再竭诚为陛下效忠,陛下岂非自断一臂么?
“陛下常与臣妹言,诸镇多不可信,唯李汲等出禁军者,是真正忠诚于陛下,可为朝廷所用之将。若不能常立李汲为禁军诸将之榜样,则禁军恐亦不可信,陛下还能信赖何人呢?臣妹自身安足论,唯愿祖宗社稷、陛下帝业,千秋万代,永世不堕!
“恳请陛下听臣妹一言,允李汲之请,试用之吧。”
李豫不由得长叹道:“朕岂不欲除周智光哉?恐其为乱,害了防秋之大计……既然贤妹肯为李汲做保,朕便再信他一次罢了……”
记不住网址,可以百度搜索:【丝路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