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恒一摆手:“请坐吧。”
二人才刚曲膝坐下,就见常恒对面之人转过头来,上下打量,随即微微一笑,说:“二君可识得我么?”
姚、李二人一头雾水,但见此人年纪虽轻,身着士人襕衫,却隐现不怒自威之态,应该不是平头百姓吧?于是拱手问道:“不敢请教阁下尊名?”
那人嘴角稍稍一撇,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朝命魏博节度使李汲是也。”
姚、李二人闻听此言,不由得大惊失色,本能地朝起就蹿——不是想动手,而是要逃跑。却见李汲也不知道从何处抽出一支黑沉沉的铁锏来,朝案上一搁,“嗵”的一声,实木几案竟然连晃三晃,看着似要散架……
“若自命能敌我此锏,便可尝试逃去,若不能敌,还是坐下吧。”
二将骇得肝胆俱裂,急忙俯伏在地,磕头有如捣蒜,口称:“我等不合得罪了李帅,还望李帅宽宏大量,饶我等一命吧!”
李延俊还说:“末将……小人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襁褓中婴孩,李帅杀我一人,等若杀我全家,神佛亦有好生之德……”姚怀却打断同僚的混话,高叫道:“我等岂敢开罪李帅?上命差遣,不得不为耳——实是周帅指使我等抢掠魏博贡物,李帅明察!”
李汲冷冷一笑:“若非清元先生为汝等说项,云是受了周智光指使,并非本意,谁耐烦与汝等多言?”说着话,又不知从何处将出一支锏来,重重地顿在木地板上——“本待一锏一个,送汝二人归西!”
二人连连叩首求饶。李汲与常恒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常恒便态度和蔼地对二人道:“贫道留言,已然说得很清楚了,时至今日,难道二君还不开悟么?周同华是噬人之虎,二君为之做伥,则唯有杀虎,伥可自散矣。还是说,二君仍要为猛虎前导,先试李帅的铁锏不成?”
姚、李二将之所以觳觫,一是久闻李汲的勇名——实话说在中下层军将当中,传得比上层要邪乎多了——二则此来求见清元先生,请问禳灾之法,就没带什么长兵器,各自唯有腰间一柄障刀,然后就被李汲掏出来偌大两支铁锏给吓着了……
二将久在军中,一般兵器瞧上一眼,便可大致估算出分量来。则李汲这一对锏,每支少说十五斤重,这若搂头盖脸打将下来,别说障刀了,一般横刀也格它不住啊!
而且室内狭窄,他们进来之后还习惯性地把门给拉上了……
——当然了,李汲也不可能孤身一人潜入郑县,即便门没关,外面廊上必定还有阻拦。
打,估计打不过,逃,多半也逃不了,那除了叩头谢罪,恳请饶命外,还能怎么办哪?终究二将虽也是经过沙场激战之辈,这两年一直在冒充盗匪抢劫,逐渐变得欺软怕硬、贪生畏死起来。
由此听得常恒点醒,二人不禁对视一眼,随即姚怀便说:“小人等愿为李帅前驱,去杀猛虎……”李延俊却道:“叵耐周帅……周智光力敌万夫,我等不是对手,且其尚有二子,也皆骁勇,能开强弓……”
李汲伸手提起双锏来,惊得二人直朝后缩。好在李汲并未一言不合,直接便执锏砸将过去,而是冷冷地问道:“闻汝二人为周智光将牙兵,则若牙兵一时俱叛,难道还拿不下他父子三人不成么?”
姚怀大着胆子说道:“李帅容禀,我等虽将牙兵,不过卫护节度衙署而已,也就器械精良些,其实多不能战。且判官邵贲、别将蒋罗汉都在衙中,是周智光的心腹……”
李汲提起右手锏来,朝上一指:“汝等且听,大军入城矣,周智光已成瓮中之鳖。汝等若此时不反正,再无机会,不如还是伸过头来,让我打杀了吧,多少死得痛快些。”
二人闻言而愣:“哪来的大军?”
李汲所说大军,并非郭子仪、浑瑊所率两千宝应军,也不是自家麾下假冒役夫的一千兵卒。即便隐匿行踪,潜行至此,想靠三千人一鼓作气夺取郑县,终属痴人说梦——守门兵若遭攻击,包括牙兵在内,城内外各处兵马都将络绎汇聚而来啊,即便一时间集中不了三万兵马,一万上下总是有的,必经一场苦战。
李汲所说的,其实是同州军。
他早派尹申等人潜入同州,去游说同州守将李汉惠。因为周智光升官速度太快,不但麾下欠缺真正死心塌地相随的部属,抑且昔日同僚转化为幕将,多少都会有些心理不平衡,只是慑于周智光的勇力,方才捏着鼻子俯首听命罢了。
李汉惠便是其中之一,受命镇守同州。此前不少士人西出,畏惧周智光而绕路北行,周智光命李汉惠搜捕斩杀,李汉惠不敢不从,却也深感恐惧——士人乃国家根本,亲戚友朋,不定哪位就在朝中掌权啊,我今欠此血债,将来必遭横祸。
你周节帅胆子大、肩膀硬,扛得住,我可只是一员小小的正将而已啊,且还没走通鱼公的门路……
尹申等人探得其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