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冒险前往汾州,游说仆固父子还朝,除了私人交情外,也因为仆固一门曾经忠诚于唐室,殁于王事者四十六人;仆固怀恩先后从郭子仪、李光弼平叛,每战必身先士卒;最后以河北副元帅的头衔总统诸镇兵马,规复洛阳,驱逐史朝义……
李汲反感周智光,是因为那家伙只会胡作非为,于国家却并无什么功劳。他也反感郭英乂,理由基本相同;且郭英乂除了擅杀王崇俊、征讨崔旰外,虽无周智光一般恶行,为人却极其的贪婪,曾在长安起宅邸,极尽奢华;外加郭英乂还与元载相交莫逆。
那么自己对他人的态度,脉络就很清晰了,首先看是否有才能,是否肯用其才能保国护民——对于武将来说,就是征讨叛逆、外寇,是否奋勇——从而功勋卓著;其次才看节操,且只要大节无亏便可,李汲也不是察察为明之人。
尤其李汲对于抵御外侮,看得比平定内乱更重——即便安史之乱对黎民百姓的伤害,恐怕并不亚于西蕃侵掠——但肯御蕃者,他会本能地引为志同道合之伴。因此崔措才会出言提醒,说我那七兄在西川御蕃,可是屡立战功啊,倘因郭英乂辈的逼迫而被朝廷处死,郎君你不觉得可惜吗?
李汲被戳中了要害,不禁无奈苦笑。便对崔措说:“我不便因此事上表,为崔旰辩冤——终究相隔悬远,他所言一面之辞,做不得数。但我可以写信给皇太子,帮忙说情,希望朝廷可以网开一面,允其戴罪立功吧……”
于是铺开一张桑麻纸,提起笔来,草拟给李适的书信——崔措帮忙研磨,就在旁边儿瞪俩大眼盯着。
李汲开篇便直入正题,也不矫饰,直接说我接到了崔旰从蜀中的来信——“因其博陵崔氏,与拙荆为从兄也”。然后将崔旰单方面的辩辞复述一遍,完了说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若其言无太多矫饰,则确为无奈之举,且有可悯之处……
最后说我知道殿下您一向器重严郑公(严武封郑国公),可惜他英年早逝。郑公在日颇为器重崔旰,用之为西山都知兵马使,卓立于抗蕃的第一线,由此可见其人之能。如今蜀中生乱,王崇俊已为郭英乂所杀,倘再处死崔旰,恐怕西川一道将大伤元气,蕃贼或将趁虚来攻,于国家不利啊。因此我试着通过您,向圣人求个情,不如赦免崔旰死罪,仍让他领兵抵御西蕃,戴罪立功——恳请俯允。
信才写完,崔措一把夺过,说不必誊清了,这便派人快马送出去吧。李汲瞥了妻子一眼:“于构、据二兄,不见卿这般上心啊?”
崔措答道:“彼二人也无才德,也无胆量,做不成大事,也酿不成巨祸,何必理会?”说着话,神色稍稍一黯:“至于七兄,虽尚无缘得见,尺素往来,反倒觉得更为亲近些,岂忍见其就死?”
李汲心说我让你跟崔旰通信,竟然还结成笔友了,这怎么话说的……
魏博到长安,终究两千里之遥,即便快马传书,没有十天也送不到。这边李汲才刚寄出信去,卢杞新一份报告书就送到了,通报了两个坏消息:
其一,和政公主薨逝了……
李汲原本瞧和政公主,便不似长寿之相,为其形体过于丰腴,且上小下大,近乎梨形……根据后世的知识,这般体态之人,健康状况不会太好。公主本已有孕在身,却不顾驸马柳潭的劝阻,每隔几日便前往禁中与李豫谈论国事,排遣忧烦;今秋吐蕃攻打甘、肃等州,唐廷无力相救,却也不敢全军杀出大震关去规复陇右,只能眼睁睁等着一道道噩耗传来,李豫忧惧而病,公主更是每日必入宫中宽慰……
于是就在肃州失陷消息传来的翌日,公主心力交瘁,导致难产,终于去世了。
李汲览信,不由感伤——其实他跟和政公主并没有太深厚的交情,远不如萧国公主;但和政公主曾在自己娶妻之日来闹过洞房,其后又多次相助自己,这份情谊,他没齿难忘。估算起来,公主应该才三十出头吧,竟然难产辞世……为啥老李家有用之人总是死得早,废物点心却往往长寿呢?
好比说李隆基就活了七十八岁,李亨虽然长年缠绵病榻,也终究活过五旬了。李隆基若早死二十年,估计不会有啥安史之乱,且其风评,或许能够追及乃祖李世民!
卢杞通报的第二个坏消息,是朝廷正式颁诏,征讨崔旰,以平蜀中之乱。
估摸着和政公主去世,对李豫打击很大,恰在此时传来郭英乂被杀的消息,皇帝终于搂不住火了。而且蕃贼围攻瓜州不克,已然陆续退兵,朝廷终于腾出手来,可以平定内乱。
并且李汲还猜测,周智光被杀、梁崇义来朝,可能增添了李豫的信心,乃不愿从白孝德、李怀玉之例,对藩镇内部动乱不闻不问,甚至于被迫追认既成事实了吧。
——顺便一提,李怀玉既逐侯希逸,唐廷乃以郑王李邈
为平卢淄青节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