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市场有限,即便再低廉的丝织品,也不是小民百姓所可穿用的,至于中等以上人家,年需求量短期内也不可能疾速增长。关键是大乱初定,百废待兴,魏州虽当永济渠要冲,商业却还不够发达,由此导致产品生产出来了,却很难卖得出去。且若行销距离超过五百里,便再无价格优势了……
嗯,江南的纺织业以绵麻为主,若能将魏州平绸销至千里之外,或许还能有些利润,可惜,顺畅的商路不是短时间内便可打通的;而若能将织品通过郁泠转手,贩至葱岭以西,更可能得到两倍甚至更多的利润,然而吐蕃已陷凉州,绝了丝路……
尤其吧,纺织工坊开张不过三月,颜真卿直接骂上门来——“节帅何以要夺小人之利啊?!”
这年月普遍性的男耕女织,魏州所产纺织品,原本绝大多数都是小农家的女眷所做,则如今官家大批量生产,市场饱和,自然会导致本地售价下跌,对于很多农家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
颜真卿掰开揉碎了,将其中利弊对李汲备悉陈述,李汲却也无可奈何,只是说:“花费偌大人力、物力,既已造之,岂可遽废?”最终承诺,官坊产品全都入库,用于外销,绝不再在本地,甚至于周边各州发卖了;而且暂时限制规模,不再增添织机。
后一条更属无奈,因为这年月会纺织的男工实在太少,估摸着整个魏州所有,七八成都已入了官坊;而至于女工——没到眼看就要饿死的地步,谁肯放家中女眷出外去求活计哪?
李汲不由得心说,这小农经济还真是脆弱啊,一不小心,就破坏了生态平衡了……
于是魏州府库,钱粮将将足用,所储织品却常年在六十万匹左右,倘若俱供军用,可足额养三万兵;织品不能吃,若只用来做衣、发饷的话,六七万兵亦不在话下。
所以李汲知道武顺军财力有限,为了坚定秦睿征讨田承嗣之心,并且劝说对方提前做好准备,是打算稍稍资供对方些军用的;但若论钱、粮,他真拿不出太多来,唯有绢帛——我库里都快盛不下了,直接借你一万四千吧。
“朝廷不差饿兵,既下征伐之诏,是必会从别镇调钱粮来河北的,到那时……或者战后,秦帅再徐徐还我钱粮可也。”听好了啊,还钱粮,我不要绢帛。
秦睿哪能瞧透李汲这花花肠子啊,魏州盛产平绸,他是知道的,至于年产量多少,仓库里存了多少,他还真没打探出来。当下面露感激之色:“多谢李帅相助,既如此,某归州后便做准备。”
其实心里话说,将来仗打输了,我肯定不会还你钱啊;即便打赢了,各有所得,你还在乎这一万多匹绸吗?
随即规划行军路线,利用永济渠运粮,魏博军先沿渠而北,抵达清河郊外,与武顺军会师,然后直道而北,前取信都!
信都是冀州州治,天雄军本名冀州镇,可见其腹心之地便在冀州。不过或许是顾忌大平原上无险可守,信都距离别镇太近吧,田承嗣将节度衙署设在了东北方的武强县,与信都之间有漳水相隔。
官军若能趁敌不备,直下信都,迫近漳水南岸,那这仗就算赢了一半儿了;若能顺利渡过漳水,逼至武强城下,胜面可有七分。
此外,还计划发一军侧击——由博州方面南霁云率兵北上历亭,会合德州军,继续沿永济渠北上,攻打沧州,以断田承嗣的臂膀。
关键是沧、棣二州有鱼盐之利,无论李汲还是秦睿,都垂涎已久;这若是先期夺占下来,将来不管战事终止于哪一步,朝廷也不好让咱们再吐出来不是?或者可以吐,且将等额的利益来换吧。
只是就此两道分兵,冀州方面的兵力有可能不足。但估摸着朝廷也不会仅命我等两镇北伐啊,起码昭义军五六万人不可能跟旁边儿干瞧着。只要初战得胜,拿下信都,便不怕田承嗣大举反击,可望等到昭义军来援了。
正事儿谈完了,按照惯例,自然要摆设酒宴,大吃大喝一顿。酒席宴间,秦睿实在按捺不住了,于是借着酒意遮脸,对李汲说:“我二人相识至今,有八九岁了吧?李帅可知,其实我与尊夫人也是旧识,这条性命,就是她当日在檀山上救将下来的——未知尊夫人可安好否?且待此战后,我当亲往拜访,当面致谢……”
李汲斜睨秦睿,心说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惦记着哪?
这年月男女之防并不过苛,则以秦、李二人表面的亲厚程度,秦睿与崔措又是旧识,则若他真的跑去元城拜访,李汲是应该叫老婆出来跟人客见一面的。但就感情来说,李汲是雅不愿二人再次相见,而且真要见了面,崔措会直接朝秦睿发飞剑也说不定……
心中恶感顿生,干脆打断秦睿的自说自话,问他:“秦帅可曾娶妻,不知是哪家闺秀啊?”
秦睿笑笑答道:“我本有妻,不过田舍村妇,早亡故了——初相识时,我便与李帅说起过,难道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