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随同雷万春来到南漳水畔,雷万春吩咐羊师古:“君去,催促那些武顺军和贝州百姓,速速造好浮桥,我等便渡——不要等到节帅大军抵达,我等仍在南岸逡巡,不能得入贼境,那时上下俱不好看。”
羊师古领命,便率十数名骑兵来到工地上查看——其中也包括其从弟羊师彦。
羊师彦原本并无当兵的想法,但他此前出馊主意,险些使得羊师古被颜真卿捉到把柄,羊师古乃从中操作,将其族叔的田地析分给族人,偏偏就不给羊师彦。羊师彦来找羊师古求告,羊师古一翻白眼:“我忙活数月,最终自己不也是一亩未得么?”
随即搂着羊师彦的臂膀,劝诱道:“我知贤弟也有膂力,拉得弓,骑得马,难道甘心领几十亩地去操劳垦作么?此番颜司马主持,又得了节帅授意,将所收大户田产,依均田法分与小农,一丁最多不过六七十亩,则贤弟还想雇佣长工,坐吃田产,实属清秋大梦啊。还不如也来当兵,有为兄照应着,还怕不能多得赏赐,积攒下家业来么?”
羊师彦这才无奈从军,被羊师古拽在身边儿当亲兵。
此际随同出营,他便低声对羊师古道:“雷将军这是派了阿兄一个得罪人的差事啊。”
羊师古笑笑:“贝州之人,得罪便得罪了,有何可惧?”
可是等到了工地附近,他也先不发话,只细细打量那半营贝州兵。只见那些兵卒,衣衫多半蔽旧,器械也不精良,本人精神面貌更差,或坐或卧,只管吆喝民夫劳作,无一人肯上前去相帮。
羊师古不由得撇嘴而笑:“武顺军这般疏懒、懈怠,说不定南将军将我等四营骑兵,便可直入清河,顺道连秦帅也缚了来呢。”
羊师彦警告他:“阿兄不要轻视武顺军,想必秦帅派来的不是精锐,闻其麾下牙兵数千,当不至于这般孱弱。且今武顺军是友非敌啊……”
羊师古冷笑一声:“若皆是这般部伍,我倒希望他们是敌,不要为友,免得战阵上拖了我军后腿!”
他只顾跟自家兄弟私语,却没有注意到,武顺军中有一小校,远远望见羊氏兄弟来了,便即假做擦汗,用袖子遮了脸,随即悄悄地蹩至人后。直等羊师古朝领队的武顺军将呵斥几声,催促加快工程进度后策马离去,方才长舒一口气,放下袖子来。
有同僚问他:“老李何事避人?”
那小校苦笑道:“有仇家在其中……”
旁有同僚啐了一口,道:“此处须是贝州,不是魏州,这些魏博军趾高气扬的,当我等如同杂役一般。将来还要并肩作战,这般友军,谁能放心?多半会将我等顶在前面……对了,老李你也是从魏博来投的,听闻李帅在州中大开杀戒,侵夺他人田产,以致怨气沸腾,可是真的么?”
那小校尴尬地笑笑:“我逃离魏州时,尚未大肆杀人,其后事,却不清楚……然而李帅、颜司马,都未必是无礼好杀之辈,我是为小人所欺,逐出魏博军……”说着话牙关紧咬,恨声道:“此去若有机会,我便一冷箭取了那厮的性命!”
“老李你所说的小人是……”
“便是方才跑来吆五喝六的那员魏州骑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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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顺军搭造浮桥,疲沓拖延,雷万春屡次派人前去催促,都不见进度有所加快。最终他急了,亲自赶往工地,驱散武顺兵,而命魏博兵监督着贝州百姓劳作,几顿鞭子抽将上去,好不容易才赶在李汲抵达清河之前,搭建好了浮桥。
于是领兵冲入冀州境内,遣半营兵马护守北岸,半营兵马西行,隔着故渎监视南宫县,自将千余骑,沿着故渎探看水文状况,寻找北渡的合适地点。
再说那些武顺兵被雷万春所逐,奔回清河去向秦睿告状,秦睿不禁愠怒:“姓雷的竟如此无礼!”许钰等幕僚原本就反感魏博,趁机进言:“魏州兵雄,雷万春所领骑兵,见势颇为骁勇,于今自我境内过,倘是趁机强虏我人、劫掠我财,甚至于行假途灭虢之计,可怎生是好?节帅不能不防啊。”
秦睿不禁有些犹疑,命人前去探查消息,却回复说魏博军入境之后,纪律严明,秋毫无犯。许钰等人就此又道:“虽言为盟,大军过境,本难保抢掠害人之事,而今魏博军毫不为此,或有收买我贝州人心之意啊。李汲所图非小,节帅千万谨慎。”
郭谟在旁边儿实在听不下去了,便开言道:“君等之意,不如放李汲将兵过贝入冀,然后我发兵断其后路,连结田承嗣,南北夹击,尽灭彼等。然后可以进取魏博,立起大旗来,奉节帅为王做帝,分裂唐土——是也不是?”
幕僚们急忙摆手:“我等安有此意啊?”
郭谟双手一摊:“若非如此,君等哓哓不绝,所为何来?我贝、德两州俱在天雄军之南、魏博军之北,既奉朝命,联兵讨贼,难道不许魏博军过境么?彼若无纪律,行劫掠,犹可上奏朝廷,弹劾李汲,今秋毫无犯,反也是魏博的不是了?武顺军三万,秦帅只许出七千军,余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