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乐不可极,得意不可忘形,李帅既然有此胜绩,则对朝廷也可交待了。若肯就此罢兵退去,我必固垒不出,任由李帅绕垒而西,自寻涉渡处还镇。若仍逡巡不去,便我无力摧破贵军,成德数万兵马见在安平,李帅以为,彼觇得此间形势,将会相助谁家?”
其实吧,成德镇的向背,无论李汲还是邢曹俊,都不能彻底明晰地加以判断,但他必须得以此来恐吓李汲啊——李宝臣若知道你后路被断,万余魏博精锐已成孤军,这大好的便宜,他多半会着急来占哪,则你以久疲无粮之卒,难道还能对抗成德的生力军么?
随即叉手躬身:“末将今出,非敢与李帅相拮抗,唯请李帅阵前答话,分说利害。恳请李帅三思。”
李汲盯着这相貌普通的半老头儿瞧了半天,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扬鞭向其一指:“君误矣。君以为我只是受朝廷之命,不得以才来攻伐冀州的么?以为但胜一阵,对朝廷有所交代,便可泰然而归么?君其不知我也。”
邢曹俊愕然道:“还要请教……”
李汲提高嗓门,大声说道:“安史兴乱,社稷几覆,国家孱弱,外虏嚣尘。李某之愿,提一旅之师先定内纷,再平外侮,则天雄军一日不服王化,行割据之实,使河北之卒不能西向,河北之粮不能西输,国家不能统御亿兆,并力西出,则我一日不肯罢兵!田承嗣来,便杀田承嗣,李宝臣来,便杀李宝臣!即便幽州军尽数南下,我亦不惧!”
随即放下马鞭,将骑矛高高扬起,喝令道:“魏博军,进击!”
其实两阵相隔尚远,双方兵卒都未必能够听得清他在说些什么,但魏博方面见节帅高扬骑矛,当即鼓声擂响,士卒排列紧密方阵,齐声高呼“魏博强兵,天下之雄”,缓步向前推进。
邢曹俊无可奈何,只得拨马归营。部下问他:“可要守垒么?”他摇摇头:“不妨先打一场,若能挫其锋锐,尚可守垒,否则怕是无多大胜算。”也命擂响军鼓,列阵向前。
可是很明显的,天雄军方面阵列远不如魏博军为齐,行进速度也慢了半拍,而且越往前走,队伍便越是散乱。李汲见状,当即放低骑矛,一催坐骑,驰骋在大阵之前,高呼道:“先杀田承嗣,再杀邢曹俊,克陷武强,河北唯我魏博纵横!”
一马当先,直薄敌阵,身后军将见了,也各自或催马或撒腿,快步跟上。李汲既近敌阵,拧矛便刺,却不想捅了一个空……
原来对面的天雄军卒早就慌了,见到矛来,当即抛下兵器,转过身去,抱头便逃。转瞬之间,仿佛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人逃蹿,万众奔散,上万天雄军阵就此彻底崩溃。
邢曹俊见此情形,不由得投刀在地,长叹一声,黯然道:“都弃械吧,我等愿降,但望李帅手下留情,勿再多杀伤我冀州健儿了……”
战事就此终结,将士们押着邢曹俊来见李汲。李汲翻身下马,抬双手将半跪在地的邢曹俊搀扶起来,笑着对他说:“本以为昨夜一战,大势底定,不想邢将军尚能聚集万众,与我拮抗——将军虽败犹荣,李某钦服。”
邢曹俊垂首道:“乡野之人,不识李帅虎威,仍寄望于侥幸……魏博之强,果然天下无对,而李帅用兵,也远非邢某可及。今愿归降,还望李帅手下留情,不要大肆杀戮冀州军、人。”
李汲笑道:“何须君言?我此番奉天讨罪,朝命只责田承嗣一人而已,天雄将卒,本是我唐之军,冀州百姓,本是我唐之人,岂有妄行杀戮之理啊?但放下武器,不拒王师,我必秋毫无犯。”
邢曹俊道:“罪将愿为李帅劝谕军、人,不再顽抗。”
李汲一扯他的膀子:“将军且慢,我尚有数事请教将军。”
“李帅请说,罪将知无不言。”
李汲面容一肃,首先问道:“天雄军分兵去取信都,不知多少兵马,将领为谁,去已几时了?”
邢曹俊答道:“兵马使符璘率四千军,昨日午后便发,计算时日,若是昼夜兼行,应将将抵达信都城下矣。”
李汲听了,稍稍定下心来。
信都城内有聂锋所领两营效军,以及协军千余,照道理来说,四千天雄军,不是那么快便可攻下的。当然啦,听闻前线警讯,聂锋会否惧怕,甚至于主动撤退;且城内尚有扈萼及数百旧日戍卒,会不会趁机作乱,那就都说不准了。
只是昨日白昼,武顺、昭义两军溃败,魏博退而守垒,包括田承嗣在内,天雄军上下咸皆以为胜券在握,则照道理来说,符璘不必要连夜赶路,去取信都啊。
难道他会担心武顺军败兵把信都城内存粮提前搬空么?六七十万斛呢,即便放火焚烧,都且得烧个老半天的……
只听邢曹俊道:“罪将愿从贵军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