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该怎么办才好呢?总不能一刀把秦睿给砍了吧。但终已将之擒下,倘若放了,未免可惜……这算是结了仇啦,则一日纵敌,百世之患!
正在用手指无意识地敲打几案,皱眉沉思,旁边儿高郢叉着手,低声说道:“在末吏看来,若秦帅不入信都还则罢了,既入,则必擒之——聂锋所为,实为我魏博去一大害!”
“公楚此言何解啊?”
高郢答道:“今我运路,半在贝州,若秦帅不归镇,人心不齐,必无敢轻犯者。而若秦帅归镇,倘起异心,断我后路,甚至于趁虚入我魏州,则节帅诸般谋划,必定功败垂成,朝廷讨逆之令,将付东流之水啊!”
魏博军中将吏普遍不信任秦睿和武顺军,尤其高郢这种身上干干净净,从未沾染过安史叛逆污秽的,更是觉得那般降将全都是祸害——秦睿跟田承嗣,就理论上说没啥区别,只是一个闹得比较凶,因此朝廷先申征伐之令而已。
李汲便问:“则公楚以为,当如何处置秦睿为好?”
高郢左右一望,见田乾真恰好出外整军,不在其侧,便直言不讳地说道:“我知节帅本欲荡平天雄军,将四州之地,拱手奉献于圣人,奈何朝廷却遣田副帅来,似有以之替换田承嗣之意,则天雄军不得罢撤,顶多割其一两州之地,或归魏博,或由朝廷直辖而已。
“如今天授良机,虽不能罢天雄军,却有望罢武顺军!节帅可将秦睿押解长安,交予朝廷裁处,并附上奏,请收贝、德二州。今尊兄长源先生为宰相,必肯从节帅所请也。”
李汲心说在削平河北藩镇这件事上,其实李泌跟我未必是一条心哪,他老先生终究太过持重了……不过高郢所言也有道理,好不容易拿下了秦睿,难道朝廷还会放那厮回来继领武顺军吗?即便仍旧保留节镇,换一个比较信得过的大臣来做观察、节度使,河北形势都会有相当程度的好转吧。
于是颔首道:“公楚所言是也。即请为我写上奏,我命聂锋、羊师古,既退天雄军,便将那秦睿押解入关,交由朝廷去惩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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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师古并未能及时追上符璘,当日午后申时,符璘率领四千天雄军终于抵达了信都城外,随即扎下营垒,并遣人射箭书入城,勒令守将开城迎降。
——李汲虽在大半天之前,便已击垮了天雄军主力,驱逐田承嗣,但因为浮桥被烧,直接逃至漳南的败卒并不太多,加上符璘虽未昼夜兼程,行军速度却也不慢,故而尚未得信。
聂锋得报,自然派遣士卒登城,巩固防守,同时命扈萼以刺史名义颁下文书,于城内招募青壮协守——为策安全,他不敢直接把扈萼给放出来。
信都终究是冀州之地,落入魏博手中不过半月有余,控制力还不够完善,既知天雄军已至城下,一时间城内人心慌乱,流言不息……精精儿终于等到了这个大好时机。
再说秦睿被幽囚在衙署地牢之中,堂堂一镇节度使,箕坐于枯草腐垫之上,手脚还都上了铁镣,虽说三餐供奉不算简陋,但哪怕龙肝凤髓,在这种环境下、气味下,也不可能吃得进去啊。由此不禁深恨聂锋,终日骂不绝口——
“若待汝家节度使归来,我必请其族了聂氏满门,鸡犬不留!”
嘴里虽然这般恐吓,但秦睿也知道,倘若李汲归来,且肯宽释自己,甚至于当面致歉,却也绝不可能严惩聂锋的。除非聂锋昨日听闻漳北败报,便即弃城而走,否则既敢守城不退,不论最终结果如何,都算大功一件,李汲又怎么肯在此种背景下,惩处其人呢?顶多申斥几句,命聂锋向自己谢罪也就完了。
倘若李汲因为自己的缘故,严惩聂锋,必失麾下将吏之心——换了是自己,也绝不肯那么做。
且若易地而处,设想一下,说不定李汲转过脸去,还会厚赏聂锋,从此推倚更重……
所谓“爱屋及乌,恶及胥余”,秦睿由此迁怒于李汲,也把那小子诅咒了无数遍——瞧你带出来这般军将,胆儿忒肥了!但在口中,他只敢詈骂聂锋,却不敢殃及李汲,以免将来李汲返回,就干脆一条道儿走到黑,真跟自己不死不休了。
估计自己只要不显露出痛恨李汲之意,那小子也没胆量杀害自己。终究此番征伐天雄军失败,魏博兵即便再能打,也必损失惨重,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魏博、武顺还必须得抱团取暖,共御田承嗣啊。
但是吧,人心是最料不准的,李汲素来任性妄为,他若不计得失,陡起杀心……恐怕自己难以生出此牢!
该怎么办呢?得有人帮忙想想法子啊……若能致信崔弃,帮我向李汲求求情,或许生还有望。
这日晚间,他正在黑暗中坐地,稍稍骂得累了,端起碗来喝水,忽听上方传来一声轻响,随即一人低声呼唤道:“秦帅休慌,我来救秦帅出去。”
秦睿闻听此言,不由自主地手便一抖,把满碗水全都洒了。随即压低声音唤道:“精精儿么?此处守备甚为严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