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许柳有没有可能施诈伪降,其实是诱骗我等前去一鼓成擒,好使武顺军转过头来偷袭魏州呢?实话说也是有两三分的可能性的,但自古用兵,哪有不冒险的?倘若错失良机,使我军主力迟滞于冀州境内不能得归,或者必须绕道邢、洺等州才能归镇,那结局便难以预判啦。
魏、博两州,多半会丢!
想到这里,颜真卿急忙召集各营什将,申以军令。
李汲不愿意带协军上战场,认为只够运输和警戒之用,颜真卿可不这么想——你李长卫的眼界也未免太高了些吧。终究都是些旧魏兵卒,最少都有五六年的当兵经历了,近年来供奉又相对充裕,且时常操练,并非只管屯田和干工程,怎么就不能打仗了?想当初我在平原郡对抗安史叛军,麾下只有三千静塞军,临时招募了一万新卒,论素质、战技、纪律,远不如今日的魏州协军啊,我不照样以寡敌众,悍御叛军将近一年的时光么?
且若非潼关失守,天子西狝,导致河北人心大乱,我还不至于会战败,堂兄颜杲卿也不至于为贼所杀……
今时今日,我便要率这两三千协军立功,一举而下清河,或可扭转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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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真卿图谋清河的同时,魏博主力在李汲、雷万春等将的统领下,已然顺利攻克了下博县,兵锋直指敌巢武强。
且说当日田承嗣将主力前来衡水,以敌官军,其余兵马多散于瀛州境内,或者跟随大将康愔,往救沧、棣二州,对于前线和老巢之间的下博县,并未添置多少兵马。由此田承嗣逃归下博,尚未来得及聚拢败卒,便听说了衡水已陷的消息,且旋踵之间,雷万春率兵进抵城下了。
下博城小兵寡,田承嗣不敢扼守,被迫再度跳上马背,落荒而逃。原本身边初聚起来两三千兵,逃蹿之际,又复陆续奔散,等回到武强县,所余已不足千人……
好在武强城内还是有一支留守兵马在的,田承嗣一方面急遣人去召康愔回来,同时尽搜城内青壮,发给兵器,登城协防。他本在城外如北斗七星般筑就七座坚垒,以为犄角拱护之势,就此将泰半可用之兵全都撒出去了,凭坚而守,欲图迟滞魏博的进取之势。
终究魏博方面也就一万来兵吧,久经鏖战,再加深入我境,在在需要留兵守备,真到武强来的还能剩下多少?我即便不敢再出而野战,守城总是守得住的。城内粮草,尚足月余之用,而敌军孤悬我境,顿兵坚城之下,士气还能维持多长时间呢?待康愔及瀛州诸城兵马来援,尚有反击之望。
当然啦,同时还得赶紧派人到长安去谢罪,恳请朝廷,就此让魏博罢兵吧,条件么,都好说。
再说李汲一路长驱,直至武强城下,扎下营垒后先往觇看敌势,等返回营中时,难免有些愁眉不展。
他对部下说:“皆云田承嗣以武强为据,增筑城池,有如铁桶一般,我还未信——不过数年间,人力、物力有限,武强本非古来名城大邑,又能牢固到哪里去?孰料今日一见,实不易取啊……”
随即恨声道:“若昭义军未溃,哪怕武顺军在此,我都敢直撄武强城防,以战胜之师攻败怯之敌,最多一月,必克也!然今麾下不足万众,若力攻之,唯恐将兵将折损过半,且还未必有全胜之望……”
乃问左右:“南将军见在何处?”
南霁云此前奉命领博州兵东出,一路势如破竹,克厌次,陷阳信,数日间便几乎扫平全棣,然后北上沧州。同时武顺军博州的兵马也北上了,肩并肩地瞄着南霁云,相互抢地盘儿,反倒拖慢了博州军的脚步。漳北决胜前传自南霁云的最后一道信息,是他在饶安、盐山之间,遭遇天雄军守备盐场的兵马,预期将有一场恶战。
如今李汲再次问起南霁云来,田乾真便道:“我军与南将军联络,须自德州北部绕行,消息不易通也。前闻南将军已破贼盐场军,将追亡逐北,乃遣人申节帅之令,命其西来相会。然计其脚程,最多抵达东光,距武强尚有两百里之遥……”
两百里地,哪怕按照正常的行军速度,也得四五天,况且所处敌境,你料不到哪儿还会有天雄军兵马阻路哪,则估计没有十天左右,多半是到不了的。
而且说不定还会被人堵在某个要隘,百计难过——田承嗣也不傻啊,但凡手里还有一支可以机动的兵马,必定西御南霁云,以阻两路魏军会师城下。
李汲不由得叹息道:“罢了,且先打造攻城器械,等等南将军吧……若其五日不至,唯有我孤军攻城了。”
终究经历千难万险,都已然走到这一步了,难道见着武强坚城难克,就此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打道回府么?怎么着也得先打几仗,拔对方几座壁垒再说啊。
反正前往信都的道路基本打通,我这会儿粮食足够吃用了,而聂锋既囚秦睿,也不怕武顺军方面跟我背后使坏……在此坚城下停留十天半个月的,我完全等得起啊。
然而命令才刚传达下去,士兵们正忙着砍伐树木、编织绳索,以备制造攻城器械呢,忽有急报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