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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是会变的,且随着身份地位的改变,屁股也自然挪窝——李汲亦不能外。
他还在当中央军的时候,就觉得地方军阀全是一票该杀的混蛋。固然并不欣赏这种封建官僚体系,但作为国家,必须要能够凝聚起足够的向心力来,政令畅达上下,才可能集中力量办大事啊——好比说御蕃。这全都由地方自治,各打小算盘,国家还可能好得了吗?如何抵御步步紧逼的吐蕃人?
但当他转为地方,入镇魏博之后,屁股难免就有些歪了,觉得地方上也有地方上的难处——这皇帝又不靠谱,朝廷又不足以控扼全国数百州,加上交通、通讯水平落后,倘若事事皆由朝廷遥控,地方上非大乱不可。
况且我筚路蓝缕,好不容易在河北开创出一番局面来,享受到了坐拥强兵的快乐,你就要把我调走,换个地方从头再来……多少有些舍不得啊。再说我若走了,还有谁能够守魏博而镇河北?倘若继任者不能维持局面,使得燕、赵诸藩再次跋扈难制,甚至于比从前更甚,我心里难道能够痛快吗?
虽说我的志向是抵御外侮,即便不能再造盛世,也当重振国威,要为了国家,为了百姓而奋斗,方不负穿越来此一遭,但……我也总得为自己和身边人考虑啊。继续坐镇魏博,便成牢固不拔之势,就连薛嵩都琢磨着兄终弟及呢,我未必不能父死子继,为后代谋个安生立命之所。若是抛下这一切,被调往西陲,距离中枢既近,难觅保身之计,最好的结果,也不过跟郭子仪似的,回长安去坐冷板凳。
郭子仪老头儿可油滑,我不及也,有唐一朝百余年间,也就出他那么一个皇帝“亲家翁”;且除非他这就死了,否则明日将会如何,最终什么下场,是否足以为法,谁都猜不到。
由此李汲不免踌躇,手捻胡须,半晌无语。李栖筠见此情状,乃道:“我之言辞,俱已说尽,若长卫尚怀踌躇,还有一位故人,请与相见。”
李汲闻言一愣:“是何故人?”
李栖筠笑笑:“请来一见便知。”
李汲此前根本料想不到,朝廷为了让他肯于西归,特意派出来两拨说客,一拨是正任天使李栖筠,另一拨则是改易身份,混在使团当中的一位故人——
曾在伪燕官居丞相,后降唐为司农卿之严庄!
李栖筠辞去,严庄入见,李汲不禁愕然:“圣人竟使严君来说我?”
严庄笑着摇头道:“命我者,非圣人也,实为皇太子殿下。”
李汲双眼微微一眯:“曩昔君被逐出京,左迁一小小的县尉,难道就不怨怼皇太子殿下么?”
严庄先表忠心:“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储君之命,且实由李辅国觊觎财权而起,我又焉敢稍存怨怼之意?”但随即话锋一转,答道:“且往事已矣,若只记私人恩怨,官场上将寸步难行。今我欲求复起,唯有求助于皇太子殿下,旁人谁肯理会?”
李汲不禁微笑:“严君倒肯说大实话。”
严庄正色道:“吾口中从无诓言!”
李汲冷笑着反问道:“若无诓言,昔日安禄山因何而反,又因何而死?”
严庄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昔日我说安禄山反唐,是以为凭借东北三镇之力,二十万雄兵,足以控两京而制天下也,安有诓言?是安禄山自家不修德,又得胜而骄,遇挫而馁,终不能成大事,怎能怪我?至于其死,我不过未将安庆绪的逆谋禀报乃父而已,却不曾在安禄山面前,谎称其子无反意。”
——我是从来不说假话的,但并不等于一定要说真话。
几句话倒是说得李汲哑口无言,终究他对严庄的过往经历,了解有限,就不可能举出什么实际的例子来,面刺其非。实话说李汲对于安、史麾下将吏,倒不一定天然痛恨,但于严庄这类贼寇的谋主、田承嗣之流敌中的骁将,却向来是相当反感的。
若非前者挑唆,焉能横生如此大乱?若非后者所过烧掠,使人心恶燕而不背唐,说不定安禄山、史思明就真成事了呢。总而言之,普通将兵或许是受麻痹、被裹挟,叛军中上层有一个是一个,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他对严庄的态度却有些矛盾,因为严庄降唐较早,而且通过崔光远,早早地便认识了自己。自己本不敌视崔光远,其后又谋他的婢女,就此不能不卖个面子,与严庄相敷衍。可是敷衍来去的,终究也成了熟人啦,且昔日在长安城内还多亏严庄设谋,命康谦资助自家,正所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则面对严庄时,还怎么可能疾言厉色得起来呢?
况且人都是会变的,不能总用老眼光来看待,严庄足智多谋,倘若真能用在正道上,以之强盛国家、抚育百姓,毒药也可能变作良方,不必要直接一棍子打死。
于是撇嘴假笑一声:“那最好了,我正要听严君的实言——今来,何以教我?”
严庄正襟危坐,缓缓开口问道:“圣人命郑王为天下兵马元帅之事,李帅想必已经听说了。”
李汲颔首道:“自有耳
闻……”随即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