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寻紧紧盯着牧怿然跑出去的身影, 看着他飞速地冲向远处的帐篷,看着那巨影将手臂由帐顶伸入,又看着有人哭叫着被它拎出来, 八只手齐齐握了上去, 凄厉的惨叫声从指缝间乍泻即止。
最后看着牧怿然冲进了那顶帐篷,巨影手中洒落下飘蓬血雨,沥沥拉拉地浇在帐篷上, 接着是被破开的头颅,缠绕着一头纷乱的长发由帐篷顶端滚落,砰地一声滑掉在地面,而后是断口参差的胳膊,腿,肋骨一根根掉落, 巨影像在拆一只钟表一般, 耐心地, 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地拆解着手中的人体躯干。
黎明到来之前,巨影扔下了手里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残破身体, 一副被掏空了的骨架挂着几片飘荡开裂的皮肤被丢在帐篷顶上,巨影带着它得到的一副血淋淋的内脏, 回到了头顶的浓黑中。
柯寻第一个冲向了那顶帐篷,掀开挂满血丝的帐帘,看见沙柳在帐角吐得死去活来, 耿妈晕倒在毡毯上, 牧怿然望着帐顶的花纹面无表情。
“有发现吗?”柯寻问他。
牧怿然转头看他:“我们需要把所有的小帐篷都集中起来。”
没有人有心思吃什么早饭, 秦赐和牧怿然把赵丹的残肢凑在一起用毡毯盖住后,大家就一起动手,将所有的小帐篷都挪到了一起。
然而白天的光非常散,此刻在帐篷内仰头看,仍然全是模糊不清的图案。
“需要等到晚上,”牧怿然道,“在天黑之后,巨影下来之前,我们必须把这些帐篷按顶上的图案拼合好。”
“拼合?”秦赐敏锐地察觉了话中之意,“你的意思是,这些帐篷顶上的图案是由一个完整的图案,割裂成数份,然后分别绘在了这些帐篷的顶上?”
“我想应该是的,”牧怿然微微颔首,“昨晚我观察过咱们那顶帐篷和耿太太所在的那顶帐篷,发现都是不完整的。”
“看来关键就在这些帐篷顶的图案上了。”秦赐思索着,“我却仍有不明白之处,为什么紫茉莉可以抵御巨影?”
“这个问题等我从娑陀庙里回来,也许就有了答案。”牧怿然准备动身。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耿爸忙问,“之前那些祭品肯定是不能用了,那要怎么完成那个人给的任务?”
牧怿然看着众人:“现在你们要做的是搜集以下东西:第一,酒。据我所知,甘雄地区的住民会制青莎酒、葡萄酒、米酒、马奶|子酒,这些都算上,能弄几样弄几样。
“第二,米面和酥油。甘雄地区有小米、稻米、大麦、小麦、豌豆,不管哪一种,有就弄来。
“第三,香料。甘雄地区大概可以找到樟脑、旃檀木、松香,和其他种类的香料,不管多少,都需要。
“第四,天葬台那边,秃鹰的羽毛。
“天黑前,尽早赶回来。”
众人没有多问一句,事实上到了此时此境,已经没有人还有多余的精力和心力再去质疑什么,一连几天,众人几乎没有怎么入睡过,此刻生理机能只剩下“听话行事”功能还勉强残存着。
“我去天葬台。”柯寻说。
在白天,最危险的地方怕就只有天葬台了。
牧怿然看向他,难得地说了一句:“注意安全。”尽管脸上的神情仍然拒人千里。
柯寻冲他一笑,转身上路。
天葬台一去一回,需要将近一白天的时间,柯寻脚程快,但算上收集秃鹰羽毛的功夫,回到帐篷区的时候也已经不早了,其他人都已经到齐,卫东甚至还睡了一觉。
小帐篷前面的空地上,摆满了众人按牧怿然要求搜集来的东西,耿妈和沙柳在旁边用米面和面,并且捏成糕的形状。
“多姆?”柯寻问。
“可能是吧。”沙柳低声答。
“小牧,现在人到齐了,可以给我们讲讲你的思路了吗?”秦赐望向牧怿然。
牧怿然刚才正在点检众人带回来的东西,此时正好点完,听秦赐这么说,点了点头,众人就都停下手,齐齐地望向他。
牧怿然的目光扫过众人,面色有些意味深长:“我们一直以来最大的难点,就是无法确定这幅画所描绘的,究竟属于娑陀教的哪一个支系。由于娑陀教本教和各支系的神系不尽相同,我们也无法确认每晚出现的那只八臂怪,究竟属于哪一系的神。
“神系不同,神的属性也就不同,无法确认属性,我们就无法做出相应的应对。
“我们知道,娑陀教自创始之初,归化融合了多教派的教义和神系设定,经历千百年的发展变化,又衍生出数支分支教派,各自发扬壮大,有了独立的教义和神系,既游离于本教之外,又与本教密切相关。
“这其中很有几支支系教派后来者居上,繁荣一时,其名声和影响力,甚至有盖过本教的势头。
“于是很多人都忘记了最初娑陀教本教的教义,其中一点,是不杀生。”
众人直听得齐齐一震。
不杀生,娑陀教其实——不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