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刘香的人马单兵素质还是不错的,老大身死,又突然中伏之下,居然还勉强没怎么混乱,有一说一,比郑家人强出挺大一截的。
郑芝鹏在一摔地上之后,反倒是还真给摔回神了不少,说白了他也就是一凡人,第一次杀人,又在战场上,能有这心理素质已经可以称得上内心强大了。
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小心脏跳的就跟要从肚子里吐出来似的,见数步之外就是战场,锦衣右卫门等人刀光剑影纷飞,鲜血时不时的乱彪,偶尔还能飞起个人头或者断臂残肢啥的,喊杀声更是不绝于耳,两腿一软,好悬又要坐下。
但郑芝鹏到底是个狠人,尤其是戒毒之后,身上更是真的有了几分枭雄之气,用力一咬后槽牙,掏出匕首狠狠在小臂上划了一刀,双目通红的看着自己血流如注,却还真让他稳了下来。
抽出刀,三两步走上前去,站在锦衣右卫门的地方大喊一声道:“杀!!”喊罢噗呲一刀就砍向了前,还真砍死一个龙套。
他使的自然是最好的倭国武士刀,千金难买的那种,一刀之下便是重甲也可以一分为二,何况是龙套的血肉之躯呢,因此这一刀之下,脑浆子和肠子肚子一道被血压顶得老高,偏偏郑芝鹏砍这一刀的时候给自己提气还是大吼着的。
一块不知是脾脏还是肝脏的碎肉伴着血流灌了他一嘴,关键是他一紧张之下本能的还给咽了。
按说这无论如何都应该吐的,但现在郑芝鹏在肾上腺素的支撑下整个人亢奋的就跟一个神经病似的,手中刀子也没有章法了,嘴里一个劲的啊啊呀呀的自己都不知道在喊些什么,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杀!杀!
怪不得那些历史上常年征战的将军性子上大多都有些不太正常,战场确实是一个扭曲人性的好地方。
锦衣右卫门都吓坏了,连忙挤过来护着他道:“四爷您干什么!您是千金之躯,怎可行匹夫之勇?”
郑芝鹏想都不想就答道:“屁的千金躯!爷我难道要像一条虫子一样缩在你们身后瑟瑟发抖么?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锦衣右卫门闻言冷汗唰的就下来了,刚才在刀光剑影之中都没害怕,现在却是真有点虚了。
然而郑芝鹏亲自身先士卒,对士气的提升却是嘎嘎的,要知道这些倭国浪人的效忠对象可不是他郑芝鹏,甚至都不是郑芝龙,而是他们的主母田川氏,和郑芝鹏的关系其实也就是借调,虽人倭国人么,忠诚度没的说,但保护着自己这么个外人而有所死伤,难免心里不会有一点不爽。
可现在郑芝鹏一站出来就不一样了,甭管他的刀法多烂,这都叫袍泽,说白了,人家就算为你而死也能死的稍微心里舒服点。
另一边,山腰处密密麻麻的枪声也不曾停过,数月的苦练终于也练出了一点成果,义从们射击阵型极其严整,甚至已经半点不比荷兰人称天下无敌的荷式排射差了,刘香手下的这些倭寇冲了好几拨都没能冲得上去。
这里稍稍的科普一下,荷兰式排射当然不可能真的无敌,否则日后的郑成功也就不可能收复宝岛了,但如果只是步兵正面列阵作战的话,确实在整个十七世纪就没败过。
郑芝燕面沉似水的看着,郑芝鹏这边的窘境他心知肚明,好几次都有义从提议杀下去一部分人马支援他们,但郑芝燕的愣是硬着心肠拒绝了,只是看他双目之中几乎快要流出血泪,谁又能去指责他呢?
毕竟,他们的优势是枪,是荷兰式排射,真要是一时冲动拎刀冲上去,搞不好这一仗就要败了,那时候他们兄弟俩才是真正的十死无生。
说的残忍一点,就算郑芝鹏真的死了,那郑家在江南不还能剩下他这个六爷呢么,起码大局上不至于被刘香打的太过被动,这也是此战开战之前郑芝鹏千叮咛万嘱咐的交代的。
义从们无奈,只得一边开枪,一边狠狠地怒骂:“娘的,那帮乡勇呢?为什么还不出手?”
“肯定是吓破胆了,一帮种地打鱼的农民,我就说靠不住。”
同样的问题,锦衣右卫门也在问:“四爷,那阎应元怎么还不出手?是不是跑了?要不咱们也快跑吧,凭咱们这点人马根本就不可能挡得住啊!”
郑芝鹏则咬着牙吼道:“不可能!阎应元绝不会负我,他不出来无非是在良机,咱这不是还撑得住么?给我顶着!”
吼罢,郑芝鹏自己也不由暗暗一阵气苦,甚至隐隐约约的对阎应元怀疑了起来,不过很快就把这想法给抛诸脑后了,毕竟是自己上辈子的偶像啊,才不信他会怂呢。
而同样的,刘香的人现在也不比他们好受。
要知道,他们到现在为止,都并不知道是谁在干他们,还以为真是徐家的人出卖了他们呢,这代表了什么?代表他们中计了啊!
别看刘香这几年在广-东沿海横行霸道,好像谁都不放在眼里似的,但那也就是在海上,到了岸上其实跟正轨的明朝官军也真拼不起,这也是海盗的通病,否则明末都乱成那个样子了,也没见郑芝龙敢出兵北伐逐鹿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