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地抽着雪茄吞云吐雾,郑芝鹏一脸复杂之色的瞅着眼前跪着的汉子,好半天都没说话了。
“四爷,有什么事儿您吩咐,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一下眉。”
郑芝鹏又沉默了好一阵子。
“罗超。”
“四爷。”
“这些天,有关于你的谣言我也听了不少,他们都说你并不只是杀了自己的亲爹,甚至你们全村一百多人的性命,也都是被你和你的几个混混兄弟所杀,有这么回事儿么。”
罗超闻言倒也不激动,而是很平静却十分有力的砰的一声磕头在地砖上,竟把地砖都给磕碎了,再一抬头就见碎裂的瓷砖和这货的脑门上全是一层薄薄的血。
“回四爷,小人只要不是疯子,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杀掉全村的人呢,就算是粮食,我一个人领几个小兄弟又怎么会有本事杀光全村的人呢四爷明察。”
郑芝鹏阴沉着脸抽烟,“总不会是无风起浪吧。”
罗超又磕头道:“倒也不能说完全是无风起浪,实话实说,我二叔他们全家被我给杀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们家有粮食,是我们村唯一的财主,杀了他,我们才能活,我父母和妹妹才不算白死,我也正是因为从他们家抢来了足够的粮食,才能在我们乡拉起第一支小队伍,也正是因此,才有今日得您老垂询的我!”
“只是杀了一个财主的话,在这大灾之年应该也算不得什么了,若是没遇见我,你们不是还要攻打县城呢么,何以因此事而传出这么大的恶名呢?”
“因为我二叔平日里多与人为善,乐善好施,此次大灾他也开了粥棚赈济乡里,又是长辈,在我们乡很受敬重,加之我们村受损确实严重,除我和几个兄弟我,活下来的不多,所以他们恶意传谣,无知之人也就信了。”
郑芝鹏想了下问道:“你二叔家中多少人,你又杀了多少,你取粮多少,你又留给你们村多少?”
“这……二叔家中算上帮佣一共三十四人,年老年幼,都被我杀了,他家里的钱粮,我也大半都拿走了。”
郑芝鹏似笑非笑地道:“你倒是挺诚实,我本来是有重任要交给你干的,你这么说就不怕我不敢用你?”
“小人以为,若是正经事情,四爷手下人才济济远不是小人能比,四爷既然找我,想必应该是比较麻烦的脏事,我说与不说,并不多大差别,还不如说了显得我忠诚,更何况小人以为,四爷不是那种不敢用人之辈,您敢用我,也会用我。”
郑芝鹏依旧轻轻抽烟,然后仔细的打量他。
这货还是有点小聪明的,真敢说,也真敢做,而且说得还真准,这些事郑芝鹏早就已经调查的清楚明白,他若是敢撒谎,郑芝鹏绝不会让他好过的,而且更聪明的是,他还真说对了,这次的这个事儿还真就是非他不可,尽管郑芝鹏在内心深处一点都不想用他,甚至于天然对他这种人反感。
有阳光的地方,总会伴着阴影。
“很好,起来吧,你的那些兄弟都进城了么?现在发展到多少了。”
“回四爷,已经五千多人了,都是家里干净没拖累的好汉,只是我们都是乡民,没几个会打仗的,甚至手里稍微连个像点样的东西都没有,所以不堪大用。”
“我本来也不是让你来帮我打仗的,是这样,宁波府今天晚上交给你和你的那些兄弟们巡夜,不得欺负良善的普通百姓,但明天天明之前我要看到十万石粮食,明白我的意思么?”
“这……明白,只是请四爷划下线来,哪户的人家能去借粮,哪些人家不能去借粮。”
郑芝鹏眯着眼笑着看他道:“你果然很聪明。”
“不敢。”
“不过你这次聪明错了,我这是在赈济百姓,所以没线,家资万贯以上的,包括唐王在内,都去给我借粮,除了别杀人之外干什么都行,便是你往唐王身上撒尿,我也会向朝廷死保你,只有一条,不许惊扰了普通的百姓,明白么?”
罗超琢磨了一下道:“不能杀人的话,那些家奴护卫之流,可否打残。”
“可以。”
“明白了四爷,交给我去办吧。”
郑芝鹏笑道:“不怕我卸磨杀驴,事后把你给卖了么。”
罗超坦然回答:“怕,但是怕也无用,于四爷来说我就是一只小臭虫,您随手可以捏死我,所以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干了,不过四爷您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真的把手下弟兄甩出去呢,就算您看不上我,您也得考虑自己的名声不是。这是我唯一出人头地的机会了,大灾之年,谁不是在赌命呢,只要赌注对等,怎么也要搏一把。”
“你这样的人……唉,去吧,这把你会赌赢的,只要以后你不背叛我,一辈子富贵总是没问题的,做事去吧。”
“是,谢四爷。”
说罢,罗超磕头而走,没有半点拖泥带水,这利索劲整的郑芝鹏还挺诧异,端的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若不是人品不好,自己一定是要大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