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胜,一场大宴,一场美餐,一场大醉,忘记了一切愁,一切苦,一切这狗屁世道加诸于身的罪。
然而一觉醒来,生活还是得,该受的苦,还是一样的逃不掉。
宁波城还是一片狼藉,灾民们忙死忙活,拼了命的给郑芝鹏干活,也仅仅只能混一顿勉强不饿,郑芝鹏宿醉醒来,也还是要面对干不完的琐碎烦心破事。
这是一个悲剧的年代,上到帝王将相,下到匹夫屁民,都在苦苦的挣扎,相比于后世那个人人抱怨九九六的社会,简直像是一个无间地狱。
郑芝鹏和郑芝燕坐在饭桌上吃着早餐,郑芝鹏还亲手剥了一个鸡蛋放到了郑芝燕的碗里:“你的身体还在长,多吃鸡蛋长得壮。”
郑芝燕见郑芝鹏似乎心情不佳,便忍不住地问道:“怎么了四哥?刘香都被咱们给干了,怎么看你的样子好像还有点不开心呢?”
郑芝鹏闻言苦笑:“哪有什么不开心,只是有点困惑罢了。”
“困惑?什么困惑。”
“老六,你说实话,我是个能得人的人么?”
“得人?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你看你振臂一呼,多少人跟着你,全城的老百姓,谁不把你当做再生父母一般,便是大哥在泉州在厦门,也没有你这样的威望,说实话论起做事,我是真的服气你,咱们家真要比有钱,说是金山银海也不算夸张吧,可你看你吃的是啥?跟着你吃饭,吃个鸡蛋还得让来让去的,知道外面怎么说你么?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郑芝鹏瞅了一眼桌上的早餐,两碗小米粥,两个鸡蛋,两蝶咸菜,好像还真是有单简陋的过分了,便颇为不好意思地道:“大灾之年,人人都在挨饿,吃得太好总觉得有种罪恶感,可是六弟,既然你说我能得人,为何杨旭翅膀硬了就要自己单干呢?为何就连阎应元,都不愿意为我所用呢?”
郑芝燕楞了一下:“啥?你……你不高兴是因为这个?”
“是啊,怎么了?”
“我……我有点不明白,您说的用,指的是哪个方面的用?凭你对他们的恩德,若是将来有事需要他们,他们会说一个不字么?你莫不是想让他们当咱们的家奴?
人家又不像李刚他们那样,不容于世,只得脱身于咱家的庇护,人家有家有口的,为啥要卖给咱家?就连地方巡抚,也只能养三五个幕僚,你还想要多少?人家有人家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想法,灾年总会过去的,人家也得过日子呀。”
这回轮到郑芝鹏发懵了,万万没想到郑芝燕会这么说,一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却又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先说阎应元,虽然穷,可人家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我看他们乡邻都挺信中他的,还有老婆孩子,而且还是正儿八经的胥吏,你让他放下一切跟着你,跟着你干什么呢?你能给他什么名分?算幕僚?算师爷?你不是答应了给他们乡投资,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么,怎么又想收编他们了?那他们算兵户,还是算倭寇?四哥,我要是阎应元,我也不答应。”
“再说杨旭,这小猴子鬼精鬼精的,我看着也喜欢,可他现在可不是几个月前那个吃不上喝不上的穷小子了,好歹也算是个小掌柜的了,跟着你干啥?当个小厮,还是当个帮闲?他姐已经不明不白的被你绑上了,到现在都没个说法,你还想把人家杨家全家全都给收了?没这个必要吧,你也给不了他们什么前程啊。”
“笑话,我给不了他们前程?我……”
我了半天,郑芝鹏唯有既欣慰,又委屈地点了点头。
所谓欣慰,是因为他多少有些明白了,毕竟人各有志,他可能是前世网络看多了,以为只要对人家好一些,虎躯一震,人才就会纷纷来投,可是现实中哪有那么容易?这又不是真正的乱世,人家现在只是两个想要过好日子的老实人,有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的。
你对我的恩德我记得,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拿命来还,但不代表我就一定要给你打工啊,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了,恩德也好人情也罢,这些东西都不是虚的,但一旦收为己用,那就变味了。
而所谓委屈,则是特么的自己的身份。
因为正如郑芝燕所说,他就算真要招揽人才,也给不了什么像样的名头,他自己的名头也不过就是个把总而已,甚至于郑芝龙也不过就是个游击,他收人才算什么?好像表面上确实也就只能个他家奴,硬要收了人家,倒显得自己携恩图报了。
想到此,他倒是有点理解为啥朝廷死抠死抠的只给郑芝龙一个游击将军玩了,有时候有实无名,真的就不如那有名无实的,君不见三国时刘备顶着个空头皇叔和光杆州牧都能收复一堆文臣武将么,相较之下如张燕之流,便是拥兵十万,也只能是个贼。
想想自己现在,郑家可不就是个张燕之流么,甚至那名头还是郑芝龙的,自己撑死也就是个蹭热度的。若自己哪怕是个县令,能拿得出一个师爷的名分,那阎应元十之八九也就到手了。
缓缓掏出了一根雪茄点上,郑芝鹏道:“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六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