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府徐家。
四世绯袍,百年的风雅已经一朝散尽。
家丁和部分兵户一道,足足有三千多人将徐家团团围着保护了起来,否则徐家的众人一定早就被愤怒的乡民百姓给活活撕了。
比较有意思的是,一直以来都是半疯半病的徐本高,居然神奇的不药而愈了,而让他不药而愈的却仅仅只是一个消息:郑芝鹏协办东厂,督锦衣卫彻查江南大员通倭一案。
事到临头,反倒是坦然了。
徐本高很清楚他自己死定了,说实话,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勾结刘香炸堤,到底是皇上的意思还是温体仁那帮内阁的意思,又或者干脆就是江南这几个封疆大吏的意思,不过这一切显然都已经不了。
东厂和锦衣卫本就是皇上的家奴,不过自打魏忠贤死后基本就没有大用过,如果这不是皇帝的意思,那皇帝肯定是动了真火了,彻查起来谁也保不住他,何况还有郑芝鹏参与其中,凭郑芝鹏的本事别说他真的干了,就是他没干,郑芝鹏也有办法把脏水泼到他身上来,作为敌人,他是从来不怀疑郑芝鹏的能力的。
如果这是皇帝的意思,那锦衣卫下来的目的就更干脆了,无非是找替罪羊而已,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么?当今的圣上寡恩可是人臣共认的,指望崇祯给大臣承担责任,基本就是做梦。
夫人也想开了,无非就是一死而已么,两口子居然难得的过了今天安宁的时光,倒像是老天对他们的眷恋似的。
“郑芝鹏干什么了?”
“和刘公公去南京了。”
“唉……这小子,倒是会抓命门,我命休矣,旬日之内必死了。”
他老婆也跟着叹了口气,但也不过就是叹了口气而已,然后一脸淡然的拿出了一小瓶毒药,竟然笑了出来:“听说鹤顶红见血封喉,服之既死,一点都不痛苦,老爷想何时去死?妾身陪你。”
徐本高面无表情的接过了小瓷瓶,竟然像把玩一件古董一样的玩了起来,笑道:“若真是见血封喉,岂不是便宜了我这个十恶不赦之辈么?”
夫人没有说话。
“夫人先去吧,我身为徐家子孙,不能不明不白的就死,留下个畏罪自杀的恶名,再说我若先死而后罪,此事就多多少少的有些说不清了,难以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我既然生不能报国,死,就让我死的多少有点用处吧,就是可惜了,爹的仇还是没能报得了,现在想来,爹死前说没机会千万不要报仇,是有道理的,我被仇恨迷了眼,自己身死不说,还连累了整个徐家。不过徐家这颗大树早就已经烂的透了,败了,也就败了吧。”
夫人又叹了口气,还是没有说什么,轻轻打开了瓷瓶,将里面的东西一饮而尽,然后轻轻柔柔的枕在了徐本高的腿上,七窍开始流血,呢喃的说了一句:“老爷,我听说下边黑,别让我等太久,你知道,我怕黑的。”
徐本高就那么呆呆傻傻的抱着他夫人的尸体坐着,感受着他老婆一点点的由温热变得冰凉,从柔软变得僵硬,他就那么一直坐着,坐到太阳落山,又坐到太阳上山,一直到他弟弟直接打开了他的门,见状也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哥,郑芝鹏来了。”
徐本高点了点头,取了木梳来给他夫人梳了梳头,柔声道:“别怕,我来陪你来了。”
…………
郑芝鹏的策略其实很简单,他压根就没直接去查徐本高的证据,毕竟这么高级别的地方大员,那是一定会三司会审的,那是一定要铁证如山的,这要是他和刘公公俩人领着锦衣卫亲自去查,没一个月休想走上程序,便是从快从速也最少需要二十天,郑芝鹏哪有那么多功夫搭在他身上?
所以郑芝鹏给刘公公出的主意特简单粗暴,从南京查,有意无意的直指温体仁,他就不信温体仁是干净的。
果然,当天温体仁就怕了,然后,徐本高犯罪的证据就完完整整的十分轻易的就查到了。这些东西温体仁一直都有,等的就是这么一天,却不知这是他和崇祯的默契,还是干脆利落的甩锅。
不过正如徐本高自己所说,他这次死定了。
“刘公公,郑芝鹏,铁证如山,滔天大罪,不必再押解进京了吧,我夫人还在下面等着我。”
刘公公皮笑肉不笑地道:“徐大人说笑了,您怎么说也曾是二品大员,便是再怎么铁证,那也得三司会审主子亲批,才能斩您呐。”
反倒是郑芝鹏,则特淡定的点了一根雪茄,然后亲手放在双手被枷,无法自由行动的徐本高嘴里道:“放心吧,你若是能活着出杭州,我把我的命也赔给你。”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刘公公似乎还有点不明白,心想着,这郑芝鹏不会是要半途刺杀吧,有这个必要么还?若真是如此,我到底应该管还是不应该管?管了的话干爹会不会不高兴?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自己真是想多了。
仅仅是刚一出徐家门口,明明还是郊外人烟并不密集的地方,却已经乌央乌央的挤满了人,不过片刻功夫,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