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至理偷偷注视着隐藏在杂役中真正的刺客,他依然混迹在人群,低垂着头,被一帮兵队隔离开来,暂时没有机会暴起杀人。
枪击发生后,副官一反常态,只顾抓人,对轿子中的长官安危不闻不问,就算是个庸人,都能明白眼前的目标只是个幌子,他是李家三少爷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自然明白刺杀已经失败,只得按兵不动,待机撤离。
无论如何,刺客在场依然有隐患,只要疏散了人,这场危机自然消解。
“依我看,将军还是将人都放了吧?刺客已经逃跑,这些人都是无辜的。”
放了?
这不是扯牛皮吗?
副官是倪嗣冲心腹,明白此次请君入瓮之计,并非是倪嗣冲处心积虑筹谋多时,准确来说,只是倪嗣冲从军多年的习惯,所到之处,必定用替身事先探路,连他都记不清有多少不明内情的对手掉入坑中。
正常来说,不管抓没抓到刺客,只要枪声响起,必定是一场腥风血雨,倪嗣冲本意就是造成一种风声鹤唳的态势对手今后不敢轻易再行刺杀之举。
有了长官的授意,他执行起来也肆无忌惮,往往是血流成河。
可是眼前场面难堪,好好的一场立威行动,被宋知县这个愣头青给破坏掉,白费力气。
更何况,一通梳理,宋知县口口声声说他看到了刺客,目标直指,自己行动不利,放跑了刺客,要是传到倪嗣冲的耳朵里,自己的前途定然大打折扣,如何能忍?
他暗下决心,必要时,诬陷宋至理是革命党同伙也无不可!
至于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跑。
至于理由,那还不好说,倪嗣冲的行踪明面上是保密的,这些个人洞悉倪大人行踪,不请自来,定是与革命党有染,特意为刺客打掩护。
简直完美!
一套处置措施下来,他勾画地滴水不漏,不由地露出寒意袭人的微笑,道:“宋知县怎么不好好想想,倪大人的行踪那是绝密,这些人怎会提前预知,在此等候?”
宋至理脊背陡凉,在场的人都成了他的砧板鱼肉,就连自己也是不请自来,他这是要破壶沉舟,玉石俱焚。
副官跟随倪嗣冲杀伐多年,枪下亡魂不计其数,人命在他眼里不值一提,扯着嘴角笑时,竟似死神降临,恐怖异常。
他也是授人以柄,完全看倪嗣冲的脸色,讨好上官,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不能将其逼到走途无路。
“将军,本官仔细想想,方才本官神情过于紧张,也许是一个过路人身上带着枪,被本官误当刺客,所以开枪示警,其实根本就没有刺客,惊了将军,还请见谅!”
“宋知县,如今的问题已经不是有没有刺客的问题,而是倪大人的行踪泄露,这些人……还有宋知县您,是如何当得知的呢?”
果然,副官这是要连上自己一锅烩了,不禁骂道,倪嗣冲当真混蛋,如此草菅人命,仅仅是立威:“本官今早儿听说,梨园腾空,不招待客人,想起这是本官给倪大人的处所,担心有所纰漏,这才过来查看。这不?在确定是倪大人的人之后,正要离开,不是被您可叫住了吗?”
好县令!伶牙俐齿,轻轻松松就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副官转念一想,宋知县毕竟是一县之长,轻易就处理掉,今后不好交代,道:“既然这样,还望县官大人助我查出,这帮人是不是沟通匪类?”
“来人!全部给我绑起来,一一审问,有寿县口音的,身上带枪的,对自己来梨园的理由,说不出缘由,道不清丁卯的,一律处死!”
群情激奋,这是要搞屠杀!
乡绅们这才明悟过来,自己这傻呵呵的鳖,入了别人的彀中茫然不自知,个个大呼冤枉!场面差点有些控制不住。
副官神情一肃,呵斥道:“有敢颤动者,视为奸细,就地枪决。”
隐藏在杂役中的刺客蠢蠢欲动,他身上藏有枪支,逃不过搜查,看样子要鱼死网破。
要放在几个月之前,搁他的性子,早就不管这帮人,自己溜之大吉。
如今的宋至理多少有些威望,就这么坐视不理,定会被人戳脊梁骨,以后还怎么在安乐县混下去。
“慢着!本官知道这些人怎么会知道倪大人的行踪,是那刘坤刘知县泄露,将军可不能乱杀无辜。”
众乡绅听见本县县令有意维护,立马抓住了救命稻草,纷纷附和,矛头直指刘知县。
副官脸色暗淡,他怎么不知消息来源,只不过此次行动倘若不成功,起不到要杀一儆百的震慑,倪大人定然大发雷霆,悄声道:“宋知县,我已经放过你,你别不知好歹,明着告诉你,这次行动,倪大人亲自授意,搞砸了你我的乌纱帽都保不住。”
妈的!
搞不好倪嗣冲特意绕道安乐县就是这次扬刀立威,淮上军的势力蓬勃发展,蔓延到榕县,但是榕县被土匪劫掠,价值不大。安乐县民穷命贱,牵连较少,处死几个蝼蚁,不会有太大阻力。